天色微暗,太阳落山了,月亮却还未升起来。
一身赭衣的谢双鹤如同迷蒙间落入尘世的仙子,凄凄地望着长华,美丽哀婉,让人动容。
长华虽不愿意掺和永安长公主的事,可见谢双鹤如此执着,也有些被打动了,她停下脚步,道:“谢家妹妹,你应该去求陛下。毕竟,胡人南下,是冲着陛下来的。”
谢双鹤点了点头,却泣道:“可是,皇帝舅父不肯见我……”
那就是不想听你说话啊!长华心道。
谢双鹤擦了擦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知道,皇帝舅父是不想理我,他还怪罪着母亲。我母亲,确实做错了事,可是,我母亲她病了……”
说到这里,谢双鹤顿住了,面上露出一抹灰败与难堪,旋即又流出泪来,“母亲被囚在公主府中,虽有医者看顾,可那医者庸碌,我母亲的身体并无好转……我想请御医为母亲诊治,但没有皇帝舅父的允许,那些御医都不肯来,公主,我听说你与徐嗣道徐太医相熟,可否请公主出面,让徐太医为我母亲诊一诊?”
说到这里,谢双鹤双膝一矮,便要跪倒在长华面前。
这可是太极殿外,虽是偏殿,但值守之人一点不少,谢双鹤这般明显是要以势压人了。
只不过,她这个势却是不是强势的势,而是弱势的势。
这种更容易叫人诟病啊!
不等谢双鹤跪实了,汤阿姆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挽住了谢双鹤的臂膀,用了力气将她拉了起来,道:“谢家女郎不可这般,有话好好说,能帮的,我家公主不会袖手。”
言外之意,不能帮的,我们也没办法。
谢双鹤的确存了点胁迫之意,她也是没办法了,不这样,谁会理她?
她丢面子事小,母亲安危事大,如今母亲还在府中奄奄一息,为了母亲,她只能做这样的恶事。
想到这里,谢双鹤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堂堂公主之女,谢氏后裔,何曾动过这样的心机,耍过这样的手段,做过这样的卑劣之事?
可如今,她却无耻的叫自己都不能回想。
但不这般,母亲便只能在家中等死,她这个当女儿的,除了抛头露面求东告西,还能怎么办呢?
谢双鹤哭得伤心,长华也看得不忍。
但她不会心软的。
永安长公主咎由自取,皇帝要惩罚,她这个做女儿的拖什么后腿?
然而,长华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就见徐嗣道从远处行来,一见长华,立时加快了脚步,兴冲冲地奔了过来。
谢双鹤显然认得徐嗣道,见徐嗣道来,她不禁更加哀戚地看向长华,道:“公主,求您……”
徐嗣道听得这话,立时奇道:“这是做什么呢?”
汤阿姆抢道:“谢家女郎与我家公主有事要谈,徐太医请吧。”
徐嗣道此来自然是为皇帝请脉,虽说汤阿姆这个恭送的态度一点没错,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爽,站住了脚不肯走,口中却道:“明白明白,那我就走,就走……”
话虽如此,他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那谢双鹤便立时道:“公主,求您了,请您让徐太医为我母亲诊治一下吧!”
说着又要跪下去。
汤阿姆都险些扶不住,饴露便飞快地上前扶住了谢双鹤的另一边胳膊,托着她不能下跪。
长华便皱了眉。
皇帝不叫御医医治自己的亲妹妹,她这个公主又能怎样?谢双鹤却只纠缠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但长华不打算惯着她。
“徐太医要为父皇调理身体,怕是没空。”长华看向谢双鹤,冷着脸拒绝道。
谢双鹤目中的光芒黯了黯,旋即羞愧地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
哪知,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就听那徐太医道:“我有空,公主,我刚挤出来一点空,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长华:“……”
看着徐嗣道那张充满了求知欲和学习动力的兴奋面孔,她立时便猜到了徐嗣道的想法。
之前因请徐嗣道帮忙,她还礼的医经,看来是颇对徐嗣道的胃口啊!
诚然,长华也还有私货,她也没打算将这些治病救人的金科玉律私藏起来不与人道,但,她那是为了亲近之人得了徐嗣道的帮助而特设的谢礼,永安长公主算什么亲近之人?
完全不算!
甚至还有点过节呢。
长华怎么愿意拿出自己的私藏来为永安长公主奉献?
即便谢双鹤恳求地望着长华,长华也没打算妥协,她看着徐嗣道,淡道:“不必了,徐太医该去觐见了。”
徐嗣道无奈,只得躬身一礼,就打算走。
谢双鹤立时急了起来,她知道,这次不能请动徐嗣道,她就没有机会了。
毕竟,作为专管皇帝健康的御医,徐嗣道等闲是不理会其他人的。
她咬了咬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汤阿姆与饴露的禁锢,跪到长华面前道:“公主,我已决意和亲吐谷浑,将来,怕是不能再回大祁,请公主看在双鹤为国远嫁的份儿上,怜惜怜惜我母亲吧!”
长华顿时皱眉,慕容握瑜这个色心不改的家伙,还打着和亲的算盘呢?
“你要和亲?谁与你说的?”长华道。
谢双鹤凄然一笑:“并非谁说,乃是双鹤自己的决定。双鹤听说,吐谷浑使节向陛下求娶二公主,被陛下拒绝后,便道,大祁女子文武双全、刚柔并济,他们委实钦佩,所以,娶不得公主,哪怕贵女也是好的……双鹤便想,便想自荐,只求双鹤此举,能赎我母亲此次罪过。”
长华有些意外了,她只当谢双鹤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高门傻白甜,没想到,她竟也有这般决心。
和亲吐谷浑,那便是将自己的余生都与故国剥离,至死不能回归家乡了。
这样的命运,哪一个小姑娘愿意承担?
而谢双鹤,她本不必自己站出来,却为了她的母亲永安长公主,就这么轻易地定下自己的命运。
看她那绝望又愁苦的目光,绝非不知和亲为何意的高门贵女……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谢双鹤清晰地知道着和亲的未来,却甘愿走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荆棘之路。
长华看向了徐嗣道,这家伙走得磨磨蹭蹭,早在谢双鹤跪倒之时,便停住了脚步等着长华叫他,如今得偿所愿,他却笑不出来,只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回来。
“你何时有空?随我去一趟永安长公主府。”长华道。
徐嗣道看了一脸希冀的谢双鹤一眼,点了点头:“稍等,我见过陛下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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