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将军却道：“不会的，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三皇子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可是……”何皇后嗫嚅道：“可是阿父，杀母之仇，那穆元景也能忍下吗？”
“你说什么！”何老将军大惊，指着何皇后道：“你，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杀母之仇！”
何皇后的身子矮了矮，面对阿父兄长儿子外甥直直的目光，她有些难堪，但旋即想到那卢羡月的可恨，便又直起身子，道：“穆元景的母妃，去岁难产而死，是我叫人做成的。”
“……”何老将军双目圆瞪，指着何皇后说不出话来。
何皇后便又惶恐了，忙道：“阿父，这怪不得我！卢氏仗着有孕，多次忤逆与我，她已有了一子，若再生下一子，那还了得？且卢氏与张氏不同，她好歹算是出身名门，皇帝又对她越发偏宠，我若不下手，她早晚要越过我去，到那时，辰儿怎办？所以……”
“所以，你便害了她？”何老将军绝望道。
何皇后点了点头。
解脱斋内，一时静寂。
作为何皇后之子，穆元辰是隐隐知道些实情的，只何皇后未同他说，他也没多问。
但何伯渊与何琇却是第一次听闻，对这个消息，两人并不觉得何皇后做错了，只是……
何伯渊道：“阿妹，你行事之时，不曾走露风声吧？经手之人，可都处理了？”
毕竟是谋害皇妃，兼且残害皇嗣，叫人知道了，那可是大祸。
何皇后傲然道：“自然！此事乃是曲媪亲自谋划，经手之人，早已处理干净，除了我与曲媪，无人知晓。”
何伯渊松了一口气。
何老将军却道：“三皇子，也不知晓么？”
何皇后有些不高兴道：“阿父，我都说了，除了我与曲媪，无人知晓，那穆元景怎会知道？”
何老将军却沉默了来，半晌点了点头，道：“罢了，我知道了。好了，我累了，皇后与太子回吧。”
看着何老将军面无血色的苍白模样，何皇后有些担心，道：“阿父……”
何老将军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苕君，你以后，莫要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就当是为辰儿积些阴德吧。”
何皇后连忙点头，道：“女儿记住了！女儿以后不这样了！”
反正也没有第二个卢氏好叫皇帝那般看重了，何皇后如是想。
何老将军笑了笑，又看向穆元辰，道：“辰儿，你长大了，需知，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天下在你心间，便也会在你的手中。日后，凡事当三思而行，你母后，也要靠你照看了，你天性聪颖，莫要让外祖父失望！”
穆元辰对何老将军敬畏多于亲近，忙点头道：“外祖父的教诲，辰儿全记在心间，外祖父放心吧！”
何老将军便点了点头，见何皇后仍不愿去，他笑了笑道：“娘娘莫担心，你与辰儿都还管着一头子事，明日又要启程回建康，且去忙吧。”
何皇后这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待两人离开，何老将军这才看向何伯渊。
方才他便想训斥长子一顿，可在太子外孙面前，他总要为长子留些脸面，此时太子随着皇后离去，他才道：“伯渊啊，可记得‘跋扈将军’否？望你以此为戒，莫要重蹈覆辙。”
“跋扈将军”，说的是汉朝梁冀，他乃顺烈皇后兄长，把持朝政二十年，立三帝，毒一帝，显赫一时，最后却落了个阖族被灭的下场。
虽然何老将军说的十分委婉，但何伯渊还是无法接受，反驳道：“阿父，儿子就那么不堪，叫阿父担忧成这样？”
何老将军自然是这么以为的，可看着长子不忿的模样，老将军心知长子不听劝，而他此前为何氏谋划的出路，已然随着女儿的狠毒不智而作废，此后怎样，他管不了了，只能趁着还有一口气，再劝一劝。
何老将军叹了一口气，道：“阿父担忧，还不是为了你们！伯渊啊，听阿父一言，莫要骄狂，将来不会吃亏的。”
何伯渊点头应是，态度虽恭敬，何老将军却能看得出他的敷衍。
老将军也不多说，挥了挥手叫他出去，便又对何琇道：“阿琇，祖父知道你有主意，祖父管不了你，祖父只要求你两件事，你需答应祖父。”
何琇哪能不应？
他点了点头，道：“祖父请讲。”
何老将军点了点头，道：“其一，保住何氏，其二，不得残害黎庶，你可能做到？”
这两点与何琇的本意并不相悖，他便点了点头，道：“孙儿记住了。”
何老将军点了点头，想了想最后道：“窥伺探听，旁门左道也，可一不可再，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何琇惭愧，应了一声，何老将军这才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徐嗣道来，他已经永远地陷入沉眠，再叫不醒了。
长华与穆元景离开解脱斋后，两人便没怎么说话。
长华是心中有气，便懒得理会穆元景，只沉着脸往静斋走。
穆元景则是见长华生气，又不好在外头解释，便只能跟着长华，沉默地前行。
眼看要到静斋院门前，此时周遭并无闲杂人等，穆元景这才唤了一声，道：“阿姐，我错了。”
长华不禁哼了一声，穆元景每次认错都是这一句，但，的确还挺管用。
起码长华觉得气顺了些，也停下了脚步。
“错哪儿了？”长华挑眉道。
穆元景哀怨地看了长华一眼，“我不该答应何老将军。”
长华都气笑了：“你知道不该，还答应？”
穆元景却道：“阿姐放心吧，何老将军的想法，不会成真的。”
“为何？”长华奇道：“你就这么笃定何伯渊能从中作梗？”
穆元景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道：“就算何伯渊同意，何皇后也不会同意的。所以，阿姐不用担心。”
长华看着穆元景疏忽冷淡的脸色，想到了什么，便不再纠缠，只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便等等看，要是何老将军真的说动了何伯渊和皇后娘娘，那再想办法。”
再不济，就是答应了何老将军，那也并非全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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