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胡人夜袭，听说何皇后与太子成功逃出去之后却并未立时前往皇陵护驾，而是转道西行，欲回建康，后来大约是得知胡人被全歼，何皇后与太子才带人匆匆赶到了皇陵。
这等行径，怎能不叫人多想？
但何皇后与太子坚称不知御驾在皇陵，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前往，之后车骑将军何伯渊亲自带兵前来护驾，众人便是心有疑惑，也不敢再议论了。
而有些见识的士卒，留意着何家军对吴兴公主与三殿下的态度，慢慢的心中便有了想法。
连普通士卒都能意识到的事情，长华与穆元景焉能不知？
不过，这情形两人也并非没有猜到，对此，长华一笑置之，穆元景更是理都不理。
反正在意也没用，皇帝已叫人造了势，不管是利用还是真的打算给予他们厚赏，目前他们只有接受的份儿。
这两天，长华与穆元景最关心的事，是何老将军的身体。
何老将军在接应到何皇后与太子后便病倒了，明明那夜还老当益壮奋力拼杀的老将，突然中了风，长华与穆元景得知消息时，老将军的情形已十分严重。
就连徐嗣道也无能为力。
长华与穆元景自然要去探望。
何皇后并未守在何老将军的身边，而守着何老将军的，是其长子何伯渊。
何伯渊官封车骑将军，官阶正二品，与他这个年纪来说，这个官职过高了，不过，何伯渊乃是实打实的国舅，又随何老将军镇守南阳，这些年来也有不少功劳，所以，与资历上来说，也勉强够格。
不过，比起何老将军，他就不怎么样了。
何伯渊与何老将军生得有七八分像，但气度却相差甚远，何老将军忠直豪爽，何伯渊则面目阴沉，即便带笑，也不达眼底，面对长华与穆元景更是状似恭敬，实则桀骜。
长华与穆元景是来看何老将军的，面对何伯渊的种种无礼，只当没看见。
何老将军已不能说话了。
只见他躺在一张卧榻上，头发斑白老态毕露，一双眼眸浑浊不堪，面颊更是塌陷的严重，与上次相见时的相比，仿若两人，长华与穆元景不由得都有些心酸。
“阿父病重，不能向大公主与三殿下行礼，还请二位海涵。”何伯渊从旁道。
这还用他说？
长华与穆元景自然看得出老将军不能行动的事实，对何伯渊故意说出这句废话都很是鄙视。
好歹也是堂堂国舅，哪怕真的桀骜，对皇子公主们不屑一顾，也并非那么出格，偏何伯渊就要这样假惺惺，多虚伪。
穆元景不说话，显然懒得理会何伯渊。
长华本着着回应一句也不亏什么的真理，真诚地笑道：“何大将军言重了，老将军鞠躬尽瘁，征战一生，几日前还在奋力杀敌……此等忠臣良将，实乃大祁栋梁，放眼朝堂，唯此一人耳！本公主与阿弟敬重老将军，这才前来探视，怎还敢用那些繁文缛节折腾老将军？”
何伯渊：“……”
这大公主的夸赞，为何听在耳中，却是那么刺人？
虽说阿父确乃忠臣，可“唯此一人耳”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何伯渊，也不算忠臣良将，国之栋梁？
看着何伯渊更加阴沉的双目，长华不禁笑意更深。
然而，她的心中却冷了下去，这何伯渊果然是个白眼狼，连自己阿父的醋都吃，可见何老将军在他心中，并非敬重对象。
那么何老将军变成这样，其中会有什么缘故吗？
长华不知道。
据说，何老将军病倒时，是在与何皇后汇合之后，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只有何皇后与太子并何家军在场，想要查明，难于登天。
她叹了一口气，只能去看病得狼狈又虚弱的何老将军。
何老将军显然认出了她，他口中尚能发出声音，只是那声音含糊不清，他对着长华与穆元景哼了好几句，两人也没听明白何老将军的意思。
一旁的何伯渊再次道：“御医交代，阿父需要静养，大公主与三殿下既然看过阿父，便请回吧。”
这次的不客气倒是尖锐了很多，大约与长华方才的刺激有关。
长华与穆元景只能告辞离开，两人到底也没能与何老将军做出有效沟通。
这是没办法的事。
何皇后本就不待见长华，穆元景就更别说了，作为能有资格威胁到太子穆元辰地位的皇子，不管是何皇后还是何伯渊，只会想着怎么除掉他，还能对他有什么善意？
只有何老将军是个例外。
他对穆元景并非没有烤较之意，想来在老将军心中，太子穆元辰的地位仍旧是远远高于其余诸位皇子的，哪怕其中一位皇子颇得老将军欣赏，这是人之常情。
但何老将军不会像何皇后与何伯渊这等人一般，只因立场，便莫名憎恨。
这是他能得到长华与穆元景敬重的主要原因。
长华与穆元景的心中都有些沉重。
何老将军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两人的心中都不好受，而更叫他们忧虑的是，何老将军倘若不在，就何伯渊与何皇后这些人的态度，何家军能否还如之前那般忠心耿耿，亦是难说。
而何家军单精锐便有十万人，远超北营军荆州军等军团，倘若作乱，谁能拦住？
尤其是在此时禁军也受了大创，损失了不少人手的情形下，何皇后与太子真要夺权，无人能挡。
好在这一次何伯渊只带了一万人南下护驾，而萧起如今收拢的禁军也不下万人，再加上其余的勤王之师，倘若何家军反叛，倒也可以抵挡一时。
而且，将要到建康时，留守建康的禁军副统领赵过也带了一万禁军前来护驾，至此，长华与穆元景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因为临近建康，还是何伯渊觉得没了机会，此后，何家军从皇帝近侍的位置撤了出来，同其余勤王之师一般，在两翼护卫皇帝，直到圣驾进入建康城。
此后，便是论功行赏与战后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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