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谷口的重任交给了萧起,之后,长华与穆元景冒着细润的春雨回到了皇陵。
路上遇见了衔尾追杀胡卒的朱冶之,得知朱冶之沈顾差点带人冲进谷中,幸亏禁军及时阻止方才避免了与胡卒一同落个瓮中捉鳖的命运,长华不禁怀疑:“朱将军何以如此冲动?还有,沈校尉为何没有阻挡?”
按照朱冶之的性格,他可不会贪功冒进啊!沈顾更不是那等粗心之心。
朱冶之倒是直率,道:“卑职确实鲁莽了。之前见公主被胡人追杀,故而未及多想,这才差点铸下大错。”
沈顾并不言语,他便是知道大公主有脱身之计,可未亲眼见到,也必是要去救援的,何况当时还不知晓。
长华也能想到二人的想法,不过,既然她提出来,自然是有话说。
“你们为了营救我这才疏忽,本公主甚是感激。不过,身为带兵主将,朱将军判断形势不应如此草率,本公主岂是那等轻易涉险之人?沈校尉更不应如此粗心,要知道,你们的决定不止关乎你们二人,更决定着你们身后五百士卒的命运。你们每一位的命都很珍贵,为了他们还有你们自己,朱将军与沈校尉都当慎之又慎。望二位以此为戒,日后切勿重蹈覆辙。”
朱冶之与沈顾意识到长华要训话,可没想到是这样的一番训话,看着长华郑重的神情,他两人都怔了怔,之后大吼道:“卑职谨遵公主令谕。”
穆元景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撇了撇嘴。
大皇姐可真敢说,也不知方才在那崖壁底下之时,是谁差点被射成了刺猬?
之前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不同意大皇姐的方案,因为太危险,大皇姐是怎么说的?她说她布置的滑轮装置能将提升速度提高一倍,绝对不会有问题,可实际呢?
大皇姐就是骗他!
为了杀掉叔孙谒,快速解了皇陵之围,大皇姐明知风险很大,还是深入了敌人腹地,这叫不会轻易涉险?
长华瞥见穆元景的神情,便知他定在心中腹诽自己,不过,她只当没看见,也省一波解释。
但穆元景岂能放过她?
两人一路奔驰,终于到达了皇陵门口。
皇陵之中,陵卫与禁军仍旧在紧张戒备,见长华与穆元景归来,江廉立时叫人开了大门,亲自将两人迎了进去。
祝缨得了消息,连伞都不打,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长华将叔孙谒已死、胡人被围困在山谷中的情形简单地说了下,祝缨与江廉听得连连点头,立时叫人将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报知各处。
片刻之后,整个皇陵欢声雷动,连在本愿斋静卧的皇帝都惊动了。
皇帝睁开眼睛,只见周遭已不是皇帐中的布置,看样子竟是回到了皇陵,他也不细究,只向一旁的汲平道:“外面怎么了?”
汲平一直守着皇帝,一日一夜没合眼了,故而困倦至极,方才打了一个盹,便听见了皇帝的声音,他一惊,只见皇帝正看着他,汲平立时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地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皇帝点了点头,重复道:“外面怎么了?”
汲平方才瞌睡,并不知外头的情形,叫皇帝这一问便懵了,忙道:“老奴这就去问。”
“常侍大人不必麻烦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徐嗣道穿着一双木屐走了进来,他先向皇帝行礼,之后才直起身子道:“外头这动静是守卫皇陵的兵士弄出来的。”
皇帝点了点头,却仍旧看着徐嗣道。
很明显,他并不是只想知道这动静是谁弄出来,他要知道的是原因。
徐嗣道便笑道:“陛下莫急,让吴兴公主与三殿下亲自同您说吧。”
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果听外头传来通禀的声音,却是长华与穆元景到了。
“叫他们进来。”皇帝立时道。
汲平便亲自去宣皇命。
且说长华与穆元景匆匆而来,将要踏入本愿斋之际,穆元景竟忽得停了下来。
长华不明所以,转头去看,就见穆元景目视前方,口中却道:“与我而言,阿姐的命最珍贵。若阿姐再敢涉险,赔上千万人我也要救!”
说完他便踏进了本愿斋,一点反驳的机会也未留给长华。
长华:“……”
她当然很感动,但是,以做太子乃至做君主为目标的人,可以这么任性吗?
但眼见穆元景已经走了进去,她也不能把他叫出来教训,长华只能跟着进了斋中。
两人正碰上了前来迎接的汲平。
汲平虽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但他知道,此前那胡人围困了皇陵,如今大公主与三殿下能进来,可见危机已除,他本是笑脸相迎,却见穆元景与长华一前一后地进来,面上的神情都有些冷肃,汲平不明所以,只得收了笑容,规规矩矩道:“公主,殿下,陛下宣召。”
长华与穆元景便随着汲平跨进本愿斋,两人就见徐嗣道恭立在侧,投过来的目光满是好奇与敬佩,而皇帝倚在床上,已然清醒。
两人便行礼道:“恭贺父皇,父皇万安。”
皇帝抬了抬手:“免礼吧,外面情形如何?”
长华看了看穆元景,见他并无发言的打算,只得开口道:“父皇,是这样的……”
她将外面的情形简短地说了说,却将自己孤身诱敌的事情略了过去,道:“……胡人现已被困入山谷之中,萧统领正带人剿杀,父皇可安心荣养。”
皇帝听得精神大振,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穆元景。
长华的叙述十分客观——除了涉及自己的方面,所以经她这一番陈述,最突显的,自然是力挽狂澜勇猛无敌的穆元景。
萧起那一嘴,不过是顺带提及。
皇帝自然是震惊的。
他素来知道穆元景藏锋,但没想到,穆元景藏得这般厉害!
那可是北盛的百保军!
以区区数千被打散后又收拢的禁军反杀北盛最强的骑兵,还巧设计策将五千胡人困入山谷,这般大功,竟是出自此前并未展露过任何军事天赋的三子穆元景,这叫皇帝如何不讶异?
就算何家军在此,又或大祁的任何一支军队在此,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可他的寿奴做到了!
皇帝久久不能平静啊。
看着一脸平静的穆元景,皇帝在心中更是连连赞叹。
看看,他的三郎就是这样的天赋异禀,一鸣惊人,还宠辱不惊!
皇帝老怀大慰,顿时生出后继有人的畅快之感,他正要嘉奖,却见穆元景抬起头来,道:“父皇,大皇姐所言不实。”
皇帝愣了愣:“如何不实?
穆元景道:“那叔孙谒是大皇姐杀的。还有,大皇姐护送父皇前来皇陵,以二百对二百,全歼了胡人伏兵,之后大皇姐连夜奔波,援救校场,后得知皇陵被围,又制定了这个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计划。且,大皇姐一人深入险地,刺杀叔孙谒,这才能将数千胡卒引入我军埋伏之地!”
穆元景越说越激昂,末了道:“此战,大皇姐居功至伟,儿臣不过从旁协助,望父皇明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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