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狂
第八十七章:鹿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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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众人的眼神再厉,那孙璋也看不见,他仍旧跪在地上,好似皇帝不允他的话,他便长跪不起了一般。

皇帝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却见在座的臣子们要么面无表情,要么敛眉垂首,竟没有一人敢与他对视。

这是,都不敢与何氏作对啊!

何皇后的面上却露出了笑容,她轻佻地看了皇帝一眼,目中全是得意。

皇帝想要奖赏那小丫头又怎么样?她不愿意,他就别想给那丫头任何封赏!

皇帝的目光,最终仍旧落在了尚书令冯严的身上。

冯严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得直了直身子,道:“陛下,孙御史的话,微臣不敢苟同。”

皇帝点头:“冯卿说。”

冯严顶着皇帝殷切的目光,无视了何皇后的锐目,朗声奏道:“孙御史道大公主对吐谷浑王子痛下杀手,不符合实情,大公主当时使用的袖箭无镞,何来的杀手?所以,吐谷浑王子受伤,实乃校场常事,大公主既非有意为之,那么,此举对两国关系、朝中大局也就没有什么影响,孙御史言过其实也。”

冯严的话语虽反驳了孙璋,却并未再涉及其他,皇帝有些不满意,但冯严这话好歹也是有理有据,向着长华,他便点了点头,“冯卿说的是,好了,孙御史也起来吧,你当时大约没看清校场的情形,如今言语失实,倒也怪不得你。”

皇帝打算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免得众人又在和亲一事上歪缠,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孙璋虽不再大放厥词,但又有一人站了出来道:“陛下,臣有一言,请陛下听一听。”

皇帝一看,又是一位御史,他不禁有些不悦,可御史之职本就是为朝中查漏补缺鸣不平,御史要进言,他这个当皇帝的又怎能不听?

“李卿说。”皇帝耐着性子道。

李御史便道:“臣以为,尚书大人言之有理,可不管大公主在校场中对吐谷浑王子是否痛下杀手,吐谷浑王子确实身受重伤,大公主于情于理,都当去向吐谷浑王子致歉。另外,吐谷浑王子请求与大公主联姻,臣以为此事大善,前有昭君出塞,今有大公主和亲吐谷浑,此乃流芳千古之盛事,大祁百姓与边疆战士,必会因此对大公主感恩戴德。且经此一事,我大祁与吐谷浑势必联系紧密,将来共战北盛,早收故土,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啊!”

李御史这番话慷慨激昂,可谓精彩,只到底是慷他人之慨,未免不要脸了些。

但他话音一落,附和者众,前前后后竟有十多人站出来表示认同,更有甚者,还谏言皇帝立时赐婚,以安抚民心,稳定社稷……

长华还在一旁安心跪着,听着一个个朝臣或长篇大论,或言简意赅,清一色地向皇帝陈述和亲的必要与好处,她不禁挑了挑眉。

这样的有序发言,若说没有人暗中指使,谁信?

而此人也不难猜,必是何皇后无疑。

她不禁抬眸向何皇后看去,只见那女人高踞凤位之上,微微昂起的面容上是不加掩饰的张狂,仿若她才是此间的帝王一般。

而皇帝,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臣子们上奏的内容,眉目中的冷肃,仿若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愤怒,却无可奈何。

如今的情形,仿若又是一场指鹿为马。

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长河中却屡见不鲜,所以,长华并不生气,她只是觉得荒谬。

对何皇后,长华本以为她不过是蛮横,没想到,这个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置国家大局于不顾,一心满足自己的私欲,短视恶毒,蠢不可及。

这样的人,竟能为后十多载,她背后的何氏,该是何其强横?

毕竟,皇帝并不昏庸,短短几日的相处,长华甚至能感受到皇帝励精图治的决心,只可惜治国不易,想当初文帝好战,导致国库空虚,继位的先帝虽有恢复民生的想法,可登基几年后却越发穷奢极欲……如今的大祁积重难返,偏偏北盛郑太后数次南征,手腕强横,大祁不得不勉力应战,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要倚靠何家军抵御北盛南侵,这些年来,怕是只能忍受何皇后吧。

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好在,这一切都将改变。

只要给她时间。

“父皇!”一位御史再次引经据典地论证完和亲的好处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穆元景。

“三郎要说什么?”皇帝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力气。

穆元景看了长华一眼,只见大皇姐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他却只当没看见,大声道:“父皇,诸位大人们的话,元景不敢苟同。大皇姐校场扬威,为我大祁争光添彩,这等振奋人心的好事,在诸位大人口中却成了罪过,什么痛下杀手,理当道歉……儿臣以为,全是自甘下贱,奴颜婢膝之言!我大祁天下正统,将士百万,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偏有人以胡人为天,妄图将万千大祁百姓的性命与安稳交托在翻脸无情的胡人身上,此等心思,置我朝悍不畏死的百万大军与何地?此乃歪门邪道,与国不利,与民不利,实乃祸国奸贼,理应诛之,以免惑乱人心,灭我朝志气,长他人威风!请父皇明鉴。”

穆元景长身玉立,言辞如刀,这一刻,众人才发觉,此前不过是少年模样的三殿下竟有了男儿气概,一身威势,仿若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可,他这番话说出来,却是明着与何皇后作对了,三殿下便是皇子,没有根基深厚的母家护持,只怕以后也难……

众人不禁暗自摇头。

大公主虽惊才绝艳,可为了大公主得罪何皇后,三殿下怕是疯了。

看看这在座的满朝文武,有谁站出来为大公主说话了?

冯尚书那是陛下心腹,自然不能叫陛下面子丢尽,可除了他,还有谁敢公然反抗何皇后啊!

“陛下,小子以为,三殿下所言极是。”

众人咋舌,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年轻郎君站在皇帝面前,却是大长公主之孙,豫章王外孙王玄思。

“陛下,微臣也以为,三殿下所言极是。”

这个又是谁?

又是一位年轻郎君,有识得的人认出,此人竟是起部郎顾善明。

“陛下,末将以为,三殿下所言极是。”

这是北营军的朱羡之。

“陛下,儿臣以为,三弟说的极是。”

竟是二皇子穆元光。

穆元光之后,又一位老臣站了出来附议,却是太常卿张椒。

接着,豫章王,御史中丞卢望之,甚至连二公主穆宝英,俱站了出来表示了附议。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支持穆元景之人,竟隐隐与适才主张和亲的御史大夫们有了分庭抗礼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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