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歪着头，脸上露出了几分狡黠天真的笑，“我倒是巴不得天天都见到干奶奶呢，就是担心您累着。”
段嬷嬷看着眼前的琳琅笑得灿烂天真，心下微微一叹，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成天跟个大人似的，难得笑得这么开心。
这般想着，段嬷嬷就抓过琳琅的手轻轻拍着。
一只手柔嫩如青葱，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另一只手就跟老树皮似的，手背上露出明显的青筋。
“四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就泼你茶水，是不是很难受？”
这是琳琅最不愿意提的，可是这些天真有不少人跟她提了又提。
“干奶奶，那事我早就忘记了，没放在心上。况且四小姐是主子，我一个当奴才的又能怎么样？”
一听这话，段嬷嬷就知道琳琅心里还是不甘的，伸手把琳琅脸庞边散落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四小姐的脾气是大，仗着在小姐里头长得是最好的，一直都挺心高气傲的。”
琳琅淡淡道，“当主子小姐本就有心高气傲的资本。”
“可太过心高气傲就让人不喜欢了。老夫人就很不喜欢，否则也不会罚她抄《女戒》《女则》了。”
说着，段嬷嬷浑浊的老眼里含着犀利的打量，就跟利箭似的，似要穿透琳琅的心，“琳琅你会不会觉得老夫人罚四小姐罚得太轻了，不足以弥补你受的委屈啊？”
琳琅不太喜欢这样审视的视线，移开视线，淡淡道，“我一个当奴才的没有资格委屈，更不能怨恨小姐。”都穿越过来那么多年，若是再认不清楚事实，她这小命怕是早不知道丢了多少次了。
段嬷嬷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心疼地拍了拍琳琅的手背，“这话就对了，咱们当奴才的是没有资格委屈的。
更不能在外露出对主子的怨恨。否则等待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
琳琅你长得好，是我从小看你长大的。我知道你心气高，虽然没有攀高枝的心，但是你怕是比许家的小姐还要骄傲。你一直很让我担心啊。”
琳琅抿了抿樱花似的唇瓣，她一点也不奇怪段嬷嬷这样的人精能看出来。
“好在你懂分寸，知进退也能忍，这才让我微微放心啊。”
琳琅歉意一笑，“干奶奶，我让您担心了。”
段嬷嬷摇摇头，“琳琅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
琳琅美眸中流出丝丝诧异，想了想，说道，“您一直忠心耿耿地伺候老夫人，这是您半辈子的辛苦才得来的体面。”
段嬷嬷点点头，“你说对了一半，不止是辛苦还有血泪。
跟你说件我曾经的事吧。那时候我才嫁给你干爷爷不久，仍旧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老太爷有位很宠的姨娘，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她姓什么了。
只记得那天她孝敬了一碗燕窝羹给老夫人。”
琳琅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事，见段嬷嬷不说了，就静静等着，也不催促。
“当时老夫人说她饱吃不下，就把那碗燕窝羹赏了我。
谁知我才吃完没多久，肚子就痛了起来，身下流了好多好多血，最后我生生疼得没了知觉，就那么晕了过去。”
琳琅听得惊诧无比，轻声问道，“干奶奶，难道是那燕窝羹里有毒？还是里面下了落胎的药？”一般让女人下面大出血的都是大寒之物。
段嬷嬷点点头，浑浊的老眼里溢出了晶莹的泪光，“里面下了很多红花，分量多的能把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打下来。我吃了那碗燕窝羹，就没了我第一个孩子。”
琳琅猛地睁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段嬷嬷，而她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滚滚落下，好像是在为她那无缘出生就被害了的孩子而落。
琳琅心疼地拿出帕子帮段嬷嬷擦眼泪，“干奶奶您别伤心了。”她说不出逝者已矣，您现在有孝顺的儿子，连孙子也有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有曾孙的话。
对母亲来说，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但都同样的珍贵，是每个母亲的心头宝。
“我醒来以后，你干爷爷哭着对我说，我们以后还能有孩子的。
而老夫人见我当时出了那么多血，也吓到了，请了大夫才发现她也有了身子，当时老夫人怀的是二老爷。”
琳琅给段嬷嬷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如远山薄雾般的秀眉微微蹙起，“难道是那姨娘得知老夫人有了身孕，但是消息还没爆出来，就想先下手为强吗？”
说完，琳琅就觉得不对，喃喃道，“不对啊。一个姨娘哪儿来的胆子直接谋害主母腹中的孩子，那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那姨娘是不是太蠢了？
就在琳琅沉思间，段嬷嬷忽地笑了，那双仍浸着泪水的眸子透出丝丝赞赏，“琳琅你很聪明。”
聪明？
琳琅的眉毛簇得更紧了，她猛地看向段嬷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那双黑宝石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恐惧。
“你可真没辜负我夸你的聪明啊。你想到什么了，你说。”
琳琅小心翼翼道，“老夫人当时是知道自己怀了二老爷，可是那姨娘根本不知道，还有那碗燕窝羹里的红花也不是那姨娘下的，而是老夫人下的。
不过老夫人不敢拿腹中的孩子冒险，所以就让干奶奶您吃了那燕窝羹，然后您就没了孩子。干奶奶是这样吗？”
回想起许老夫人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容，她慈悲得好像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谁能想到她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说对了大半。不过有一点你错了。老夫人当时并不知道我有了身孕。”
琳琅眼里流出深深的怀疑，许老夫人是真的不知道吗？
像是看出了琳琅眼里的怀疑，段嬷嬷再次道，“老夫人是真的不知道。
那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怀上了，只是月事推迟了好几天，不过我的月事不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我没了孩子很伤心，老夫人也亲自来看过我，她在我床边也哭得很伤心，还说她也没想到，她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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