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的冬天，寒天地冻，地里能吃的菜都已经挖空了。
白皑皑的雪纷纷扬扬落下，很快遮盖了田间地头。
一个人影从顺着一条路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边拨开厚厚的白雪，一边留意是否有可以挖的野菜。
顾阿婆已经六十岁了，儿女都已经成家，孙子也已经很大了，但是她一个人独居，趁着还有些力气，自己谋生，并没有依赖儿孙过活。
找了一圈，只挖了一点野菜的根，虽然只是根，但是掐掉老的部分后，嫩的部分还是可以食用的。
她看了眼周边，满眼白色，眼神有些吃不消，打算回家了。
往回走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看看是否有这个运气挖了其它野菜。
拐弯路口，一个红底花色的东西在白雪的映衬下十分显眼。
她以为是别人家掉落的包袱，谁想，走近一看，居然会是个孩子。
孩子长得白白嫩嫩，脸蛋儿红扑扑的， 十分乖巧，哪怕是这寒冷的天气，都没有哭半声儿。
“这是谁家的孩子？”她望了眼四周，有一处脚印是从村口马路过来的。
这地方连接着云峰镇，而且也没听说村里有人生了孩子，看样子，是别处的人丢到这边来的。
片刻犹豫之后，她就把孩子抱了起来。
回到家后，点了火盆，才敢把襁褓解开。
一张纸条贴身放着，她不识字。
简单看来，孩子是健康的。
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把这么好的孩子扔在雪地里？
捡到孩子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两儿子耳朵里。
儿子儿媳赶来后，看到个嫩生生的孩子，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报公安吧？”顾老大说道，“这世道艰难，怕是哪家养不起孩子，所以丢出来了。”
“娘，还是送回去吧？”顾老二听了顾老大的话，明白大哥的意思，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顾阿婆抱了抱孩子，那张字条又掉出来了。
顾老大拿起来，认出了几个字，“这孩子叫晨阳，还说身体有病，有病的孩子啊……”
顾老二的视线同时转到了顾阿婆的身上去，“娘，有病的孩子，咋办？”
“你才有病？我看着孩子健康着呢，”顾阿婆嗔了眼两个儿子，“你们不养，我养，你看看，我们小晨阳在我手里多乖啊，一定很喜欢我，是不是呀？”
顾老大和顾老二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顾老大出面道，“娘，您都六十岁了，咋还带这么小的孩子？”
“你们谁都别劝我了，这孩子啊，我自己带，也不需要你们帮忙。”
顾老大和顾老二劝不过来，又让自家媳妇儿来劝，不过最后还是被顾阿婆说服了。
“也行，白天就娘来带，晚上我们两个轮流来，”老大媳妇儿拿了主意，“孩子既然被娘捡到，那就是缘分，再丢回去，咱也做不到。”
老二媳妇儿就听老大媳妇儿的，“反正家里的孩子都大了，也不需要照顾了，咱们就管好这个就行。”
只是这称呼上……
“还是喊阿婆吧，”顾阿婆也不好意思让孩子让她‘妈’。
一开始他们还担心孩子是个病孩子，照顾得格外精细，结果小晨阳到了一周岁，就已经会满地跑了。
到了十四个月，小晨阳就开始学着老大媳妇儿她们喊话，叫顾阿婆‘娘’，把顾太婆感动得直抹眼泪。
此后，称呼上就不改正了。
十岁那年，小晨阳就跟着顾家的小辈儿去上夜校学知识。
学了两天，发现他比一般孩子机灵，在顾阿婆面前活学活用，逗得一家人开怀大笑。
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一九七零年的春天，顾晨阳不想在家里呆着，打算南下闯一闯。
顾太婆拗不过他，让带了点票子就送出门了。
还以为他在家里受尽宠爱，会熬不住辛苦就会回来，谁知道，竟是到了年底才回家。
如果不是偶尔汇钱过来，顾阿婆都快怀疑小儿子顾晨阳失踪了。
过年时，顾家上上下下都收到了礼物。
已经十六岁的顾晨阳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哪怕是回家了，也不摆大老爷们的姿态，有空帮顾阿婆下地，开春后，把家里的地都翻掉。
累活苦活抢着干，让村里的人津津乐道。
到了二十岁，顾阿婆就张罗着给他说亲，媒婆还没到家，就给拦截在路口。
顾晨阳好名声在外，自然有很多人中意，所以，他很干脆，带着几个跟着自己混的弟兄把媒婆吓了一趟，使得媒婆界没人敢来说媒。
已经成为太婆的顾阿婆为此还恼得打了顾晨阳一顿，“我顾家叫不出你这样的孩子，你给我走，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顾晨阳跪在地上，后背的汗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他任由着鸡毛掸子落在他的身上而一声不吭。
顾太婆打雷了，也心疼了，丢掉鸡毛掸子，坐在他的面前。
“妈，我错了，”顾晨阳道歉道，“我不想娶媳妇儿，我想多赚点钱，给您养老用。”
顾太婆训斥道，“我有儿子有孙子，用不着你给我养老，你老老实实结婚就好。”
“好，”顾晨阳不想顾太婆伤心，只要我看上了，自然会结婚。”
一九八五年的腊月，顾晨阳回家过年，因为村中储备粮不足，交公后几乎没有粮食可以吃，他用了自己的办法采买到了一批粮食，又因为没地方储存，就想着在村里买一座房子，回头结婚也可以拿来住。
没有想到，买房当天，屋里面掉下个女孩子。
她看上去浑浑噩噩，不是很聪明，但是下一刻，她据理力争这房子她不卖时，又机敏活泼，差点让他做了回强盗。
知道这房子是被人骗卖时，顾晨阳心怀内疚，打算给钱作为补偿，没有想到人家小姑娘根本不稀罕。
接触下来之后，他发现她和别的女孩子身上不一样的地方，她独立，稳重，常常闷声不响，却总是在心里把事情想得妥妥当当，他的目光会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大概就是他要找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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