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十五眯了眯眼，仰头看正盛的日头，明晃晃的日光照得她眼睛莫名地发酸，阖眼片刻，再次睁眼，车上的人已经下来，正靠着车门抽烟。
见她望过来，便捏灭了烟头，阔步走来，“回去吗？顺路。”
“好，”缓过那一瞬间的恍惚，楚十五坦然地应声。
顾晨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坐。
“谢谢，”楚十五道了谢。
汽车驶离了大荆镇，她始终看着车窗，任由风景倒走。
顾晨阳从反观镜里只看到她恬静的侧脸，可他知道她的心里不如表面这么平静。
短短两三天，她就把楚芳芳送进了派出所，而且用的是如此智慧的方式，真叫他再次刮目相看。
“那个……”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先开了口，没话找话道，“听说楚芳芳和梅凌签了合同的，那批水泥虽然是劣质水泥，但也不便宜。”
“嗯，梅凌的律师是这么说的，”楚十五回眸，无意间和他的目光在反观镜里撞在一起，她便大大方方地勾了勾唇角，随后又看向了窗外。
梅凌看似单纯，实则在别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摆一刀，这才使得楚芳芳能在监狱里多待几年。
哪怕是出来了，这笔钱也还是要给梅凌的。
“好，”顾晨阳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找话题，弯弯拐拐的公路教会他不能分神，只能专注开车，想着其他的事情等到了再说，但是等他停好车，楚十五便下车往家里走，没等他。
“阿阳，这次咋这么快回来？”出来遛弯的孙村长喊住顾晨阳，顺便把村里的公厕夸了夸，“这公厕真的太方便了，多亏了你和十五啊。”
顾晨阳拔了根烟给他，寒暄了几句便往坡上走，快到家的时候，听见太婆喊他。
“你回来。”
他想去十五家的，但到底还是缺了那么点勇气，便先回家。
“烧饭去，我饿了，”顾太婆二话不说便下了吩咐。
这在平时，顾太婆可都是煮好了给他吃的，怎么舍不得让他烧，可这次她狠下心来了。
“好，”顾晨阳脱下大衣，往坡上楚家方向深望了一眼，便进屋去了。
顾太婆将他那一眼看在眼里，等人进屋，就出门去了。
听到顾太婆喊她的声音，楚十五连忙出去，“太婆，您咋来了？”
“走，吃饭去，”顾太婆一脸笑意地朝她伸手。
顾晨阳去省城的三天里，楚十五一趟都没有去顾家，乍一见到慈祥的顾太婆，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挺狠心的，哪怕是和顾晨阳说清楚了，也舍不得让顾太婆难过。
“您进来坐，”她牵上了她的手，干硬的手不如年轻人的柔软，却十分有劲。
“坐啥坐啊，等你吃饭，”顾太婆拉着她下坡。
碍于老人家腿脚不利索，楚十五没任性地甩开她的手，挽着她到了她家院子，那脚步便走不动了。
“哟，还在烧啊，”顾太婆故意叹了口气，瞄了楚十五一眼，便道，“你帮忙烧火，好不好啊？太婆这几天腰不太好。”
楚十五的双脚本能地往后退，可顾太婆的双手却在后腰推她。
这么僵持着，便看到顾晨阳挽着袖子走出来。
他瞬间明白老娘为啥不在院子里了。
“腰不好，想让十五帮忙烧火，”顾太婆道。
楚十五心底里暗暗叹气，在顾晨阳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进屋往厨房走去。
坐在灶后，她想起头一回烧火时的猛烈，顾晨阳说她是不是要褪猪毛，所以不顾火势大小了。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了。
那时候，她刚重生过来，从顾太婆的慈祥和温柔之中找到了安全感，便就厚着脸皮赖在顾家。
“关火，”这已经是顾晨阳第三次提醒了。
楚十五回神，只见他走近，弯身把鼓风机给关了，起身时，目光便就没离开过她。
她在想什么？
连叫了几声都没听到。
“我……”楚十五起身，局促无比。
虽然离灶膛远了，但脸上还热得厉害，这一定不是火的问题了。
“吃饭，”顾晨阳没多余的话，端着碗筷去桌上。
楚十五想遁地而走，但此刻好像只能留下来吃饭。
顾太婆时不时地说几句，顾晨阳也跟着应几句，目光始终没有斜视，在认真夹菜吃饭。
饭后，顾太婆拉着楚十五说话，“又闹别扭了？”
“是，”楚十五考虑一下，说道，“我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
“哎哟哟，这点算啥呀啊，”顾太婆唏嘘道，“你都知道自己脾气不好，那就是个好孩子，想要改肯定能改得过来的，是不是？”
“不是……”楚十五想丑话自己的，让顾太婆讨厌自己，可怎么这就成了‘无关紧要’，“太婆，我脾气真得不太好，生气时就会控制不住想扔东西还想打人。”
顾太婆半信半疑，虽然不是看着楚十五长大，但是旁人夸她的话可不少啊。
“我不介意。”
身后想起顾晨阳的声音。
楚十五头皮顿时发紧，他又来搀和什么，之前不都是说好了么的，两人真正的关系还是得让太婆慢慢接受才行。
“阿阳，你对十五要好，听到没，不要只顾着工作，”顾太婆了解顾晨阳，以为他对楚十五不上心，“我就说你去省城就该带十五过去多玩几天。”
顾晨阳冤枉得很，哄着顾太婆道，“妈，那我现在多哄哄十五，好不好？”
“好，好，”顾太婆乐得所见，连忙进屋关上了门。
楚十五松了一口气，想和他说清楚，但一抬眸 ，便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这次，她没移开目光，“骗老人家不好……”
“已经骗了那么久，不在乎多骗一段时间，”顾晨阳紧盯着她，“如果哪一天，你遇上了认为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我放你走。”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不想再被催婚了，”顾晨阳漫不经心，嘴角带了几分邪肆，“你没尝过被催婚的滋味，实在太可怕了，谁都想往我家里塞女人，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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