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戳楚十五心头的痛，“妈知道，你赶紧回屋陪着她，有事情喊妈。”
顾晨阳扶着她进屋便立刻回了自己的屋。
他以为楚十五还昏睡着，可谁想人已经靠着墙，抱着膝盖，呆呆地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十五？”顾晨阳犹豫再三，还是出了声，“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楚十五犹如雕像一般未回应分毫，声息弱得令顾晨阳心慌。
他上前把人揽入怀，察觉到那微微一丝气息才放心，这个时候或许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头响起了鼓风机的声音。
那是顾太婆烧晚饭的声音。
顾晨阳没开灯，但是可以从门缝了看到太婆在门口站了站的模样。
他开了口，哑声道，“先吃饭，好不好？十五。”
楚十五没回应，她现在只有吃了楚芳芳的心，其他人和物都没有办法引起她的兴趣。
“十五……”
“你去吃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楚十五声音沙哑地说道。
顾晨阳一愣，接着应道，“好。”
等到他出去，楚十五将脸埋在了双膝间，可她没有眼泪，因为没能报仇，她不赔有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灯亮了。
顾晨阳端着饭菜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他靠近，轻声说道，“十五，多少吃点，不然身子会扛不住的。”
等了片刻，楚十五仰头，除了满面哀伤之外，面容没其他异样，“我想吃杂粮粥，多放点红枣，不要带核的。”
“好，”她不仅正眼看他，还提了要求，顾晨阳没有比这个时候放心了，“那你乖乖的，别胡思乱想，吃了粥后，再好好睡一觉。”
“好，”楚十五应道。
顾晨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转身出去熬粥。
她的变化让他惊喜，同时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到底是什么？
那感觉一闪即逝，快得让他抓不住。
算了，先让她吃饱再说吧。
楚十五等人一走，便下了地上，放轻了脚步声，拉开门便出去了。
顾晨阳去掉红枣的核，满心欢喜地开始熬粥，等到粘稠后，他关了吹风机，将灶内的火稍微灭了些许。
可是还没烧完的木柴还是冒着火焰，让他不得不用水浇灭。
等到灶内的火慢慢消停，而他意识到她之前那一眼少了什么？
是温度！
少了温度！
他竟然忽略了她心底还留着绝望，一个绝望的人又怎么还想着要吃不带核的红枣。
她那是故意支开，然后再……
他走进屋，看着空空的床，心也塌了一块。
她一定不能出事。
和太婆交代一声，顾晨阳便开车追了出去。
然而到了枫树坑村下，他都没有看到她。
是不是他想错了？
他立即掉转车头，往回开，停好车后，直奔楚十五的家。
可是门是锁着的。
人到底去了哪里？
这天黑的，又更深露重，她能去哪里？
顾晨阳浑身冒冷汗，直到他想到一个地方。
回家拿了手电筒，直奔楚大江和刘玉的墓地。
墓前，那挺直背脊跪着的，除了楚十五没有别人了。
人在就好。
他轻轻地走上去，在她的边上屈膝要跪下。
“您不用跪！”楚十五知道来人是他，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地方，“从今天起，我楚十五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要插手。”
顾晨阳一怔，张口想问为什么，可没等他问出口，楚十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如果没有您，我这段时间未必能过得舒心， 我想……”楚十五望着被手电筒照出来的五个字‘爱婿顾晨阳’，喉咙发紧，“我想我爹妈也会感激您对我的照顾。”
顾晨阳想说话，可他心头堵住了似地，说不出来。
“也谢谢你今天白天的保护，不然，我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在蹲监狱了，”楚十五接着说道，“太婆那边，麻烦您给带个话，就说我最近为了我爹妈的事情情绪不好，所以就不住你家了，回头你去县城，我也会离开浪头村，时间久了，大家都会淡忘我们之间的关系。”
淡忘？
顾晨阳黑眸微微眯起，她居然和他说这么一番话？
别人能忘记他们的关系，可他却不能忘记和她在一起的点滴。
这些发生的事情，不是连环画，不是说撕掉就能完全当做不存在的。
楚十五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起身了，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顾晨阳想去抓她的手，可是好好像他浑身僵硬得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的看着她消失在暮夜里。
回到家时，顾晨阳还是忍不住去院子边沿站了片刻，看到楚十五家的灯全都亮着，又等到灯全部熄灭才放心回屋。
躺在床上，他毫无睡意，耳边回荡着她的话，心微微疼痛。
她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他却办不到。
楚十五同样毫无睡意，她蜷缩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今天在派出所发生的事情。
是楚芳芳亲口说出当年怎么喂妈妈喝敌敌畏的，而她当年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是现在知道了，也不能痛痛快快地为妈妈报仇。
顾晨阳说得对，为了楚芳芳，搭上自己太不值得了，仇是要报的，而且不能给楚芳芳一个痛快。
她要让楚芳芳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付出代价就可以的，而是要尝尝那生不如死的痛。
天微微亮时，楚十五有了丝睡意，睡了一会儿，被门口说话声惊醒。
她连忙开门，看到门外的人都同情地看着她。
“十五，你没事吧？”
“十五啊，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以后有啥事儿就喊我们。”
楚十五知道这些婶婶阿姨等人关心她，可她现在笑不出来，只能深深鞠躬表示感谢。
“林彩，英嫂子，让十五先吃了早饭，”顾晨阳的声音从众人外围传了过来。
楚十五抬头，看到他端着汤锅。
林彩笑着道，“那行，我们先走了，阿阳你好好照顾十五。”
楚十五接过汤锅，说了声‘谢谢’，便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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