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新莲这话明显就是责怪楚十五拿借条找楚大海要钱。
可楚十五却是要将这门账算得清清楚楚，“你借了我爸两百块，利息是一年十块，这上头的日子和现在也有三年了，加起来两百三十块，你给还一下。”
“楚十五，”曹新莲听着楚十五明明白白地将利息也算上，当即坐不住了，“你是来真的，是吗？他可是你亲叔叔。”
“我只是凑钱给我爹妈把丧事办了，顺便安一下坟地，奶奶你不会不同意吧？”楚十五不想和她理论，免得白费口舌，“你要是觉得我这么做不对，咱就找村长理论去。”
曹新莲小眼瞪圆，“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难道你不知道你二叔家难过？你二婶……”
“在你的眼里，我爸妈活着还是死的，都不重要，但我不行……”楚十五喉头瞬间哽咽，哪怕是有了心理准备，心头依然酸楚。
当年爹碰上了妈，就带了妈回家，日久生情后就结婚了，没有结婚证，但是两人情比金坚，这让奶奶曹新莲很恼火，因为爹一旦结婚，赚来的钱就不会叫到她这个亲妈手里了。
于是，曹新莲便时常找事。
打楚十五记事起，这个奶奶就没正眼看过她。
“我必须要好好安葬我爹妈，”楚十五坚决表态，“如果楚大海他不还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呸，瞧你能的，不还又能咋样？”曹新莲一副骂架的姿态，摆足了泼妇的阵势。
楚十五眸光阴沉沉地扫过，嘴角便勾出一抹冷笑，“外头都在传徐翠花的舌头是我爹给割的，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
曹新莲心尖抖了抖，“你少吓唬我，我可不怕。”
“等着瞧，”楚十五亮眸微微眯了眯，转身离开了楚大海的家。
曹新莲看着那和刘玉有几分相似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妈，咋弄？”徐翠花一根舌头已经让楚大海花了不少钱，这还要他还两百三十元钱，和割肉有啥分别。
“能咋弄？”曹新莲后槽牙磨地霍霍响,“死东西，你咋还留下欠条哇？”
“还不是刘玉那女人说的，”说起借钱那会儿，楚大海气不打一处来，“大江可是我亲哥啊，我就想借条写了就写了，他还能真管我要啊，谁知道他……他就这么死了，十五那臭丫头真敢上门讨。”
“妈，太邪门了，”楚大海想起这几日楚十五的变化，忍不住又道，“十五是不是真的鬼上身啊，这可和以前大不一样啊。”
“你真信？”曹新莲是看出楚十五的变化，但说鬼上身，半信半疑。
楚大海猛点头，“可能是刘玉那女人上身了。”
曹新莲越听越觉得玄乎，“你先别着急还钱，再等等看。”
楚十五往浪头村的村口走去，左边是东浪村，右边是西浪村。
小叔楚大河的家在西浪村，生了楚家唯一的儿子楚金宝，曹新莲平时就在楚大河家住着，帮忙做家务和烧饭。
想到这些，楚十五嗤之以鼻，虽然妈妈刘玉是外来人，但长得好，脾气也好，不至于不讨老太太喜欢，还有个原因大概就是只生了她楚十五一个女儿的缘故。
到了西浪村，楚十五凭着在记忆找到楚大河的家。
家里只有楚金宝一个人在，认出楚十五是自己的堂姐，他头都没抬，“你来我家做啥？”
这种待遇，是楚十五习惯了的，所以压根也没想到他们会改变态度。
“你爸呢，我来要债来了，”楚十五堂堂正正地立在堂厅，顺便环视了一圈楚大河的家。
这日子可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过啊，连电视机和收音机都置办上了呢。
“妈，妈，”楚金宝费劲地踩着两条小短腿儿去厨房，打开门便大喊，“有人来讨债了。”
在农村，被人讨债，尤其是在过年时候，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死孩子，我们家可不欠别人钱，”楚大河娶的老婆就是西浪村人，叫王秀竹。
因着生了个儿子，王秀竹在楚大河面前很长脸，加之和岳父家同村，楚大河日常被妻管严。
王秀竹哼着小曲儿回来，没进来就扬声道，“谁那么不长眼啊，说我家欠钱了。”
话音未落，楚十五便看到王秀竹小跑了进来。
她对这个三婶印象不深，但是能哄得婆婆曹新莲开心，想必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十五？”王秀竹瞪了半天才认出来，平日不常走动，便也就没那么多客气，“金宝说来讨债的人是你啊？”
“这是欠条，”楚十五打开欠条给王秀竹看，不过这是唯一的证据，因此并未递得太近，“金宝认字儿，应该知道上头写了啥。”
楚金宝凑近，眯着小绿豆眼儿一字字念出来，“今日借楚大江人民币三百元整，年利息为十元，即日生效，一九八零年一月一日。”
“行了，行了，瞎念念啥？”王秀竹自然是不会忘记这种事情，只不过是想借着忘记已达到不还钱的目的，“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啊，得问过你三叔才行。”
“行，那我先走了，”楚十五通知到位，便就离开。
王秀竹猛拍大腿，往村委的位置跑去。
楚十五催完楚大河家又去了小姑楚大菊家，可惜一家人不在，她只能先回了。
回去的路上，乌鸦的声音响起，“主人，主人，有人……”
鉴于之前乌鸦提醒过曹新莲的到来，这次楚十五没有大意，找了丛灌木丛藏起来。
接着，便见曹新莲急急地赶过来。
“鸦儿……”
“雀儿，叫我雀儿，”乌鸦不等楚十五说话便急着纠正。
行行行，雀儿就雀儿吧，楚十五心里想，你能多叫些你的小伙伴来玩么，越多越好，叫得越大声越好，就跟着那人。
“好的，主人，”乌鸦哇哇地叫着飞走。
曹新莲一路往西浪村走去，可是没一会儿就急着一路抱着脑袋往回跑。
她的头顶上盘旋着无数只乌鸦。
“鸦儿，你能啄她几下吗？”楚十五心中默念。
“叫我鹊儿，”乌鸦忙着啄曹新莲也不忘记纠正楚十五对她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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