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影与赵茗茗的酒刚喝了三杯,却是那太上河的花魁蒋琳琳终究是到了。从刘睿影等人刚开始吃那凤梨酥时,两桌酒客便开始议论纷纷。这世道,无风不起浪,街头巷尾人们有鼻子有眼,口口相传的事,定然是有几分道理的。虽然这来说是非话,便是是非人。但人生在世,谁有能逃得过这样的是非?莫说他人搬弄是非,嚼舌根不对。若是人人都可谨言慎行,这是非却也难以立足。即便有好事者,造谣出来,想必也是立不住脚的。但凡能够被人们相信且又告诉旁人,自是都有些平日里的影子,可以映衬对照。
那位太上河的河吏,抱着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然猛地睁开眼,瞪的圆圆的,好似两颗铜铃一般。接着便站起身来,把自己胸前因为方才坐着而有些堆叠的衣襟整理齐整,又用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猛力的拽了拽。最后却是把那腰带一束,又往里扎了一寸多,勒的腰身更细,整个人显得更壮,精气神一下就不一样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急匆匆的跑到店门口,伸出头去朝外张望。 只是他左手的大拇指始终卡在腹前的腰带中抻着,虎口在腰带的压力下都有些微微发红,整个左手好似映照,泛着惨白。刘睿影看到后不免“噗嗤”一笑!这河吏如此做,无非是想在那蒋琳琳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罢了。毕竟这美女爱英雄,男人最重要的还是那英武之气。若是一个男人让人看上去就能眼睛一亮,那他已经把这女子的心征服了一半有余。
“他如此打扮,也是为了能上那蒋琳琳的床吗?”
赵茗茗问道。
“不是。”
刘睿影摇头说道。
这般小吏,当然不会有那样的想法。或者说他可定想上那蒋琳琳的床,只是他心知此事绝无可能,久而久之便也就断了念想。于是便只想给蒋琳琳留下些好点的印象,结个善缘。日后若有机会,能让蒋琳琳在太上河的高层面前替自己说几句话,也能谋个油水多的肥差做做。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河吏犹如受了惊的王八,嗖的一声缩回了脑袋。四平八稳的走出去,站在门侧。
不多时,一辆由三匹马拉着的车已经在门外停下。周围还有数十轻骑,领头的正是先前离开的那位河吏。这马车除了一驾马以外,向来都是走双不走单。不过四匹马拉扯,这个“四”字的谐音却是有些不太吉利。所以人们便墨守成规的,避开了这个数字。在街上,路上,若是看到有四匹马拉着的车,要么里面做的是奔丧之人,要么就是内有棺材。
店伙计也快步跑了出去,站在门口弯着腰,恭恭敬敬的迎接。他身旁还有个穿戴略显浮夸的瘦子,想必正是这家店铺的掌柜。世间的掌柜,都是胖子居多,尤其是这酒肆,饭铺的掌柜。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客官们偶尔来吃一桌,掌柜的若是愿意,却是天天都可吃在店中。外面的饭菜和自家做的不同,重油,重盐,重香料。远没有家中那么清淡,健康。食客酒客们来此,要的便是味蕾上的刺激。若是做的太过于寡淡,不如干脆回家煮一锅黄瓜鸡蛋汤喝了舒服。如此口味,日积月累的吃下去,不发胖才是见鬼!要是碰上了隔三差五前来的熟客,免不了再热情客套一番,陪着笑脸,吃几杯酒。这酒看着虽然汤水,但懂行的人都清楚,酒为粮食精。一杯下肚,便抵得过一碗大米饭,甚至还有亏欠。向来这一碗米饭所需的粮食,是根本酿不出一杯酒来的。故而这酒喝多了,却是也更会让人发福的快。
但掌柜的就要有个掌柜的样子。
像那钱庄老板,就得出手阔气些。不然旁人只会觉得你这钱庄没有实力资本,那谁还敢往你处存钱?酒肆,饭铺的老板,就得富态些,起码脸上得有肉,身形也不能太过于消瘦。不然旁人只会觉得你这里的酒菜不好,却是连掌柜的都喂不肥,安谁还回来吃饭饮酒,大摆宴席?如此说来,这家店的掌柜着实有些奇怪的紧。
躬身的时候,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刘睿影注视良久后发觉这不是一双普通人的手,而是一位剑客的手。剑客练剑,即便是两手空空时,也会呈现出与旁人不相同的姿态。此刻这掌柜的左手,拇指回扣与掌心,其余四指微弯,像是时刻准备要,握紧剑柄的样子。
这么一看,他如此瘦小的身形倒是也可以解释的通顺。一位剑客,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发胖的。一旦胖了起来,他的身形就会变慢,动作就会变得迟缓。身子迟缓还不打紧,可手中的剑要是慢了,那便是要命的事情。好在这家店早已名声在外,却是也用不着一位胖胖的张掌柜来撑起架子。
千呼万唤始出来,马车的门忽然打开,众人都觉得,蒋琳琳要在侍女的搀扶下,即将从马车上走下来。
除了那掌柜的以外,店伙计跟那河吏算低头鞠躬,但眼神儿却忍不住的朝上瞟。尤其是店伙计,一想到他自己竟然是要比店中的徐爷更早片刻看见这蒋琳琳的脸,心里就不由得暗喜。
只是马车门打开后,却是在没有任何动静。店伙计拼了命的偷看,却是也空无一物。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从车厢里才伸出来一只纤瘦的腿脚,接着又是另一只。本以为这蒋琳琳便会顺势从车厢里出来,没想到却是就这般再度停住。
刘睿影无须低头鞠躬,他的座位也是正对店门,再加上他的目力自是要比那店伙计好得多,于是便看的更为清楚。
这一双腿虽然伸了出来,但却还逛着一双脚。脚掌心微微泛红,脚背白的犹如扑了粉,好似那琼丹秀玉楼。这句话本事用来形容女子容貌与身段儿的。一张面庞害死琼丹,而这条身形恰似玉楼。但放在蒋琳琳身上,却是用来形容她光着的双脚竟是也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刘睿影不禁心想,但是这一双脚,还未露脸,却是就能让天下多少女人羞愧,多少男人疯狂……
接着却是有伸出了两双手,一左一右。但这两双手和那一双脚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不但缺失了许多光泽,皮肤肌理也不如那双脚柔嫩。脚成日里包裹在鞋袜中,确实要比手清闲许多。除了走路,着实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活计来做。更何况,一个人或许可以接连几天不洗手,但却很少有人超过两天不洗脚。这两双手虽然差强人意,可也算得上是有几分灵秀之气。更何况一双手上拿着一双绸袜,另一双软绸面穿金的绣花鞋。
想来这两双手的主人应当是这蒋琳琳的贴身侍女,就好似糖炒栗子与赵茗茗之间的关系。那双拿着绸袜的手,正要给这双脚穿上,这双脚却骤然抬起一只,轻轻一勾,将其推到了一边。单是这么一抬,一勾,那店伙计便浑身止不住的震悚起来,三魂七魄已经被牵走了一般有余。
“姑娘的身子,也是你这等腌臜之徒可以看得?!”
立于他对面的河吏忽然拔刀相向。
口中话还未说完。
刀锋就已朝着店伙计的颈部斩去。
但只有一刹那的功夫。
他的刀却是就不能在前进分毫。
定睛一看,却是被店伙计身旁的掌柜用二指死死捏住,动态不得。
“乡野伙计,没见过什么世面。客官勿要动怒,还请见谅……”
掌柜的说的轻松,脸上也满含笑意。
言毕之后,手中才撤去了劲力。
那河吏吃了个暗亏,心知自己绝非这掌柜敌手。
更怕脑袋了惹得蒋琳琳不高兴,反倒是弄巧成拙。
只得悻悻然的回到入鞘。
鼻中发出了一声冷哼。
掌柜的看这河吏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便深深的朝他拜了拜,权当赔礼。继而又对着店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回去店中,准备上菜。却是也离开了这剑拔弩张的是非之地。
两人这么一闹腾,那双脚已经穿好了鞋子,朝着车下扭转过来。这双腿着实很长,长到她仍旧是不需要露出脸来,脚尖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够着地面。
只见她脚背蹦的笔直,脚尖朝前探去,刚要踏实落地,马车后方的长街上却是又涌来了一支几十人的马队。
“蒋姑娘且慢!”
一声高喝传来。
听到这声音,那本该已经落地的脚,却是骤然回缩。只是不小心在车前的沿台上磕碰了一下,掉了一只鞋在地上。没有穿袜子,赤脚穿鞋便是容易如此。但也不知为何这一声叫唤却是就能让这位太上河排名第五的花魁如此惊慌,以至于失了鞋子。
马队走近,为首的一位青年男子,生的英武挺拔,要悬长剑,手捧一个朱漆滚银边嵌玉木盒。
“蒋姑娘,西北不必太上河,气候稳定。在这里即便是暮春时分,地上也还是会有潮气!若是就这般走进去,在下却是担心这潮气入体,伤了姑娘的身子。”
这位公子手捧木盒,走进后说道。
蒋琳琳的马车随行之人,显然已经与这位公子极为熟识,亦或是曾经收了不少好处。一看到他,便时笑逐颜开的,丝毫未加阻拦。那门口的河吏也是如此,还静悄悄的朝这位公子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他想谋个肥差,无非就是多挣些银两来花销。而这位公子,出手豪阔,对他们这些个下人,赏钱从不吝啬。
这看到河吏对他拱手,便也点头当做打过了招呼。随即后方马队又走来数人,手捧托盘。上面衬着一块大红的绸缎,却是要比那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还要红,还要喜庆。绸缎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锭锭二十两的金子,全都是给蒋琳琳这些随从的赏钱。
“难不成妾身在谢公子眼中,就这般柔弱?好似那豆腐做的,稍微使些力气,便碎了?”
车中一道柔媚的女声传出来。
“蒋姑娘却是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只是觉得不想让姑娘你有任何不适,毕竟这里的风土气候,在下总是要比姑娘你熟悉的多。”
这位谢公子说道。
“那却是有劳谢公子费心了!”
沉默良久,声音在再度冲车厢里传出来。
接着,那双腿双脚再度伸了出来。只是一只脚上穿着鞋子,一只脚没穿。没穿鞋的那只脚,蒋琳琳就这么悬在半空。车厢中那灵位仆俾想要下车捡起,给自家小姐穿上,但却被蒋琳琳出手拦住。
这时候,刘睿影才知道方才那只鞋子落地,哪里是惊慌所至?明明是有意为之。
那声叫唤一响,蒋琳琳应当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脑筋一转,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如此女人,即便真是用豆腐做的,却是也比精钢铸造的刀剑更加可怕,锋利。刘睿影见状摇了摇头,对太上河的姑娘已经隐约有了些印象,却是没有一个人是好欺负的。
那谢公子却是有些不开窍,只顾着呆呆的望着蒋琳琳这只未穿鞋袜的脚,却是也忘记了自己该拾起给她穿上。最后还是在一位分发完赏钱的仆从挤眉弄眼的提醒之下,这才一拍脑门,蹲下身子,准备捡起掉落在地的那只鞋子。但就这么一耽误,蒋琳琳又在瞬间改变了主意。脚伸的确实要比那谢公子的手更快,右脚穿鞋的先落了地,落地前竟是膝盖拱起,挡的谢公子弯下一般的身子不得不重新挺直。而后光着的左脚出趁势钻进了鞋子里,连带着身子也从马车中出来,稳稳的站在地面上,侧头朝着谢公子微微含笑的点了点头。
这会,那谢公子反应的倒是极为迅疾。立马打开了先前手中捧着的那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得叠放着一沓绢帛。随后他便一块一块的取出,放在地上。每块绢帛相隔的距离,恰好都是一步之遥。
“还请蒋姑娘踩着这些块绢帛入店,以遮蔽地上的潮气!”
谢公子右手虚引,颇为儒雅的说道。
只是从他嘴角的笑意,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这番准备很有信心。
对于蒋琳琳这样的女人,金钱首饰,锦衣华服,玉盘珍馐,早已不放在眼中,却是看的比那烟云还淡。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能再夜半梦回之际,午夜空床时分,说说交心的体己话。虽然入了这一行,自当是不分白昼做新娘,把酒言欢喜洋洋,但这终归只是个行当罢了。和那铁匠打铁,木匠盖屋,厨子做饭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别人凭借的是手艺,而蒋琳琳依仗的是青春与身体。
“如此好的东西,让我这脏脚踩了,岂不是糟蹋了宝贝?谢公子不必如此,还是快快速收起吧!妾身本也是贫苦出生,小时候劈柴,挑水,生活,做饭的,样样杂活儿都干过,没有那么娇贵。单凭地上的一点朝气,还不会有什么影响。”
蒋琳琳说道。
“快看,那蒋琳琳露脸了!”
徐爷身边的酒客指着门口说道。
刘睿影和赵茗茗也跟着瞧了过去,只看这蒋琳琳却是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青黛画眉,青丝半拢。双眸如墨,其中又有点点金漆。两颊暗藏着风情月色,却是更胜那桃花三分。一张娇秀檀口,轻盈剔透,好似那挂了头道霜的柿子,醇厚甘甜,红润如膏脂,隐隐生香。
“真是个漂亮姑娘!”
赵茗茗忍不住赞叹道。
一个女人若是被男人夸赞,算不得什么。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再丑再粗鄙的女子,却是都有人会真心喜欢。但一个女人美貌,若是被女人夸赞,那就说明她的确是生的国色天香,楚楚动人。
“样貌着实算得上可人,但就是这气质过于艳俗,神态过于矫揉做作……比不上你这般清丽高雅!”
刘睿影看了会儿后摇头说道。
这般过于妖媚的女子,并不合他的胃口。
这句话本事句无心肺腑之言,刘睿影说了便就说了,没做多想。但赵茗茗停却好似心里流进了蜜水一般,甜滋滋的。不过她仍旧是转头看着店门口,脸上洋溢出的神情,刘睿影并未曾得见。
蒋琳琳说完,便径直走入了店中。脚下丝毫未踩谢公子为她准备的那些个铺垫,却是沿着边,一步步很是小心的走过。这样的女子心里都有一本儿账,算的很清。什么样的人,金银可以收,便宜可以占,什么样的人却是一点人情都不能欠,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谢公子,便是把她从太上河请出去的那家人中的公子。刚刚才行了弱冠之礼,并且有婚约在身。这样的青年,蒋琳琳是决计不会碰的。
一来年轻人都是脑袋一热,心血来潮,不论是做事还是用情,都没有长性。蒋琳琳身边围着的,都是那些个已经有了家室、后代的公子哥,或是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达官贵人。这样的人很懂得进退,知道太上河就是个寻欢作乐得地方,与蒋琳琳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行一夜鱼水之欢,做个露水夫妻罢了。但像是谢公子这样的,还未经人事,可以说是见一个爱一个。再加上他还只是个公子罢了,仍未掌握这家族实权。别看现在他出手阔绰,心思体贴,但又能维持的了几时?短的不吃吃长的,这才是太上河中的生存之道。
二来蒋琳琳与这谢公子都是正值青春,她也是人,还是个女人,心也是肉做的。长此以往下去,难不保她自己动了真情。像他们这般的贵公子,可以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她可不行……若是当真决定跟着谁,却是一辈子只有一次抉择的机会。太上河日日都有不少动了情的姑娘,跟着自己的一夜新郎离开。走的时候,满脸欢喜,满心憧憬,但到了最后,结局下场却是都不怎么好看。要么是被抛弃之后,灰溜溜的回来,成了个残花败柳,更有甚者,一时间想不通,做出那极端之事的也不是没有。
最要命的是,这谢公子家也不知有什么门路关系,竟是手眼通天,这般了得!太上河的姑娘上到花魁,下到普通侍从,却是都知道一个事实。那便是入了这太上河,便生生世世都是太上河的人。就算日后年老色衰,唱不动曲儿,斟不了酒,上不去床,便也可以根据年轻时的风光,每月从账上支取一笔银钱当做花销以此养老。日日在画舫或花船上,这一辈子便就如此了。待死后,太上河却是会派人来给这些个姑娘熟悉干净,净面入殓。而后在这船上铺满硝炭,浇上火油。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称作船脏。最红香消玉殒,还是变成了一抔灰土,沉到了太上河底。 这么多年来,也不知这河上飘荡着多少香魂。
就在这样的规矩下,这谢公子家却是能够让蒋琳琳出门远行几百里,就可想而知这暗地里那盘根错节的关系有多么复杂。蒋琳琳在太上河中的地位虽高,但也只不过是个花魁。别看就算是那太上河之主,河领李悠洋对其说话也带着三分恭敬,无非是因为现在的蒋琳琳还是天姿国色,如日当头,把她当做一棵摇钱树罢了。若说心里当真有多少尊敬,却是也一言难尽。这般姑娘与主家的关系,向来都是微妙至极。不过太上河能够在她们各个都人老珠黄,尽失色彩之后,还能发钱供养却也是件不得了的事。能成为天下间的烟花之地中心, 也不是没有原因。至少这么多年来,从未听闻有人在太上河中撒野,或是欺负其中的姑娘的。
蒋琳琳迈过了门槛后,对大厅中的众人却是看也没看,径直就此向自己的那处座头走去。
店伙计已经倒好了茶水,殷勤的等着。
蒋琳琳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即掏出了一锭银子,亲手放在了他面前。
她对这般下人向来都很是友好,因为她觉得自己和这店伙计却是没什么分别,做的都是伺候人的伙计罢了。硬要论起来的话,无非他是女人,这店伙计是男人。
“蒋姑娘稍待!”
她还未坐稳,谢公子却是有急匆匆的走过来。
这次他手上换了个更大的提盒,身后还跟着四个人,两个人一组的,扛着一口大木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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