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房里。
唐与柔以为居民只是中午被打发走,晚上还会回来睡的。可天色都黑了,也没见任何人回来,大概是另寻住处了。
她就没搬出去,随便找了间屋子,打算凑合一宿。她叫小八也去休息,小八执意不肯,说心里发慌,担心会出别的事,就让她先睡。
唐与柔劝了句,也就懒得理他了。
她往榻上一躺,下方被褥很舒适。
这民房主人大概算是城中的中产阶级,榻上摆着皮毛被,屋中也放了炉子。
唐与柔不喜欢点炭火,就将门关得紧紧的。
一开始钻进毛被里,有些冷,合衣捂久了就变暖了。
睡得正香,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唐与柔如临大敌,赶紧将脸蒙起来,来到院子里。
小八却是全副武装,举着火把一下子就从旁边窜出来,一脸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拿开木栓,替她开了门。
门一开,进来的是全都有。
“柔丫头,你脸怎么了?”
年轻掌柜站在院子里,借着火光打量着她的脸,倒也不敢直接掀她蒙面的麻布。
柳贾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唐与柔的事,自己没空来,只能将全都有叫来慰问。
他寻思早上都没见异常,怎这会儿就成这样了呢?
唐与柔打着哈欠,掀开麻布,露出漂亮可爱的小脸来,小声说:“都有哥可不能说出去,就当我真病了!”
她不想去洛阳!
此中缘由,全都有这个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见她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
唐与柔问:“这麻糬该怎么做?”
掌柜托腮略作沉思,而后立刻有了主意:“你继续做。若是王爷和俊爷需要,挑个想去洛阳的人教了,便可逃离此劫!”
不愧是柳贾最器重的年轻人!
唐与柔双手抱拳:“英雄所见略同!都有哥手底下人多,可有愿意去洛阳的?”
全都有无奈了。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
唐与柔自吹道:“都有哥,你都快去平洲了,柳老板身边没人。我若再走了,她可就少了左膀右臂了啊!”
全都有笑了声,倒不觉得小丫头的自夸有任何不适。
在她心目中,柔丫头就是这么厉害呀!
而且他的确要走了,如果有柔丫头留在东家身边,他的确会更放心些。
他思量了一下,答应道:“成,我替你找。可你这方子怕是要贱卖了。”
“没事,送他也无妨,我还有幼娘豆儿要照顾呢,真不能离村子太远!”唐与柔说得诚恳。
全都有笑着答应:“如此就简单了。明日便能找来人,来向你学做这麻糬,你留在这里别乱走。”
唐与柔自然答应,心满意足地将掌柜送出门。
心中的头等大事解决了!
只要找到了人,满足了这些洛阳来的烦人精的需求,应该就不会再想到她了。
做麻糬嘛,谁都能做,不一定非要她来啊!
她回房继续睡。
睡得尚浅,又听见了敲门声。
“小丫头。”
却是一个年轻稚嫩的女子声音,还很耳熟。
这不就是景公子身边的那个懂医术的小侍女?
“吱嘎”一声,院子的门竟被人推开了。
房间外,小八惊恐地说了句:“糟糕了柔姐,刚才掌柜离开时,我忘了放木栓子!”
唐与柔这次真的如临大敌,一把抢走火把,飞扑进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取麻沸散。
热敷见效更快!
将麻沸散放水里,用火把直接烤碗,就能最快得到一碗热水!
“别忙了,我知你是装的。”
女子穿着鹅黄色毛绒裌衣,娉娉婷婷迈入厨房。
她眉目含笑,声音清脆。
唐与柔举着火把,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问:“你何时看出的?在寿宴上就看出了?”
那小侍女眉头弯弯,笑容甜美,道,“当时没想明白,等你离开后,再想了想,就明白了。”她看了看案台上的麻沸散,惊讶道,“你竟有麻沸散?这是你做的吗?你果然是懂医术之人?”
唐与柔一脸警惕,一把拉住小侍女,用火把当做武器,靠近她,厉声质问道:“你可将这事告诉了旁人?”
小侍女吃了一惊,缩着身子,急忙摇头,慌张地说:“我只对景哥哥说你的脉象很奇怪,但不至于时日无多。他听了倒是很开心。”
她话中似乎意有所指,可唐与柔的心思完全不在景公子身上,听她这么说,却没立刻放下火把,问:“那你来找我什么事?是想以此威胁我,还是想揭穿我?!除了你,还有谁在民宅外面?”
小侍女被她凶巴巴的语气,说得有些委屈,摇头道:“我一个人来的。我只想知道,你这脸上和手上,都是怎么弄的。你力气好大,弄疼我了!”
唐与柔见她连挣扎都没什么力道,猜测她不练武。
想来也是。
如果对她起疑,直接一声令下,派个士兵过来将她抓走就是了,没必要派这么个小丫头过来试探她。
景公子在寿宴上还为她开脱,应该和那宁秀不是同一路数的人。而这小丫头又是景公子身边的侍女,没必要害她。
反正都被她看见了,将这事告诉她也无妨。
唐与柔便将自己如何让面部麻痹和如何阻断血管的事说了。
“原来竟是这么个把戏。”小丫头恍然大悟,对唐与柔刮目相看,“真没想到,青萸村那种地方还能出你这样的。我见过那医馆里的大夫,那医术着实不堪,方才宴席中又见那书生拿出仙药,自吹自擂,却被王爷和宁秀大人好一番捉弄。”
唐与柔错过了这一茬,拉着小侍女的手:“快详细说来听听!”
不需要知道这小丫头姓甚名谁,只是因为有共同话题,又性格相投,两人在灶台边聊了起来。
小八多数沉默地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一句嘴,跟着她们聊起了天。
他们并不知道,黑夜中,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接近了民宅,将两个丫头的闲聊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当他听见唐与柔竟是为了不去洛阳才故意装病,心中又嫉妒,又憋闷。
他得来不易的机会,却让她这般嫌弃!
而当她们说起宴会上的自己,唐状元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达官贵人并没有高看他,只是将他当猴耍了!
太过分了!
他一定要去揭穿唐与柔!在宁秀大人面前夺回面子,讨到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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