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状元将众人的话听在耳中,出了口恶气。
他的手可没有残,但那些胆大包天的泥腿子却被这些大人知道了,说不定还怎么惩治他们呢!
宁秀趁他不察,拉住唐状元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哎哟!”
唐状元吃痛,叫了一声。
“竟真的伤了!”宁秀满意点了点头,这会儿才露出森然坏笑来,“小子,状元二字是殿试榜首,封官均为从三品以上的。你身为书生,竟连这都不知道,还自名为状元!平日里在这穷乡僻壤,你用这名也就罢了,在王爷面前,你竟还敢如此自称,是为大不敬,你该当何罪?!”
唐状元听着,脸都白了,惊恐地跪地磕头求饶。
真没想到,张夫子的话,竟成了真!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何况在场的也并没有状元啊,怎么能这么严重呢?!
那他会遇到什么?
学塾那些人也都面如菜色,几个夫子很想为自己学生说话,但没人出头。张夫子倒是想出头,被柳长卿那几个富贾之子给拉了回来。
这种大不敬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时候谁上去给他说话,都可能被牵连。
“王爷,看在他年幼无知,就让他受点皮肉苦,长长记性吧。”宁秀却转身对王爷提议道。
“准了。”王爷慵懒挥了挥手。
宁秀来到不停跪地求饶的唐状元面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然后抬起穿着木屐的脚,对着他受伤的手狠狠跺了下去,就像在地上擦掉脚底黏着的赃物一样,来回碾擦着。
“啊——”
唐状元凄厉哀嚎着,脸色顿时胀得通红,还暴起青筋。
十指连心,伤上加伤!
踩了一会儿,唐状元都叫不出声来了,扑在地上大喘气。
宁秀松开脚,弯腰拍了拍唐状元的小肩膀,说:“小子,记住这教训,以后若是当了官,你会感谢我的,我可都是为你好啊。啊哈哈哈——”
他张狂地笑了起来。
县令那边和王府那边的人率先附和着笑起来。
而后在郾城富商那片也跟着笑起来。
唯有学塾这边声音稀疏。
这分明就是在作弄书生啊!让他们怎么笑得出来?
这唐状元再无礼,再不懂事,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不过呢……”宁秀张狂笑完了,端起矮几上的觞,喝了一口,用脚踢了踢他,“你送仙药有功,王爷就赏赐你用这仙药给自己疗伤。你刚才说什么,喝一口暖入喉,第二口暖入心?你喝,那现在就喝!你的伤,立刻就能好了!”
唐状元疼得坐在地上抽气,见王爷要将仙药赐回给自己,不太明白其中缘由,又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荣耀,便忍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谢。
他颤抖着接过陶壶,拧开盖子,将其中的药酒一口口喝完了。
味道很奇怪,但的确像娘说的一样,是很暖!
但当这暖意传达到四肢时,只觉得手更疼了,疼得发胀。
“喝完啦?”宁秀笑着用兽形觥往觞里倒了些点绛,端给他,“再赐你一碗点绛。”
唐状元不明所以,伸手去接。
宁秀突然收回手,问:“若你送的仙药为真,此时,你的伤该完全好了吧?”
唐状元茫然。
按理说应该完全好了,可现在手疼得都在打颤啊!
为了弄到这仙药,他娘缠着医馆好几天,昨天晚上更是连他都亲自出马才讹来的。
总不能还是假的吧!
可他喝完后嗓子发干,那仙药的酸味甚至让他作呕。
他颤抖地接过宁秀端来的觞,喝了一口,惊得差点把自己呛死!
什么仙药,根本就是放怀变质的点绛啊!
他脸上冷汗直流,匍匐在地上,震惊看着觞中红棕色的点绛酒。
这四千两银子一坛的酒,里面有着浓浓的药味,又被温煮过,口感温润得如同琼浆玉液。
这点绛酒堪称城中佳酿,价值千金,却是王爷能随便赏赐给旁人的。
唐状元此时已无力追究医馆的过错,心中一点愤怒都没有,有的只是惶恐!
如果这仙药是假,对王爷该是多么大的不敬,这该比自己取名为状元要更不敬吧!到时候还只是踩个手这么简单的事吗?说不定会被当做毒害王爷的人,打入大牢,到平洲充军去……
他想到这里,打了个哆嗦。
不对呀,这贺礼不应该是给景公子的吗?!
他错愕回头看了一眼景公子。却见景公子小口咬着麻糬,吃得正认真,仿佛宴席上的一切闹剧都和他无关。
明明自己在学塾里是那么巴结他,成天给他递伞,给他端茶送水,还给他擦矮几上的灰。
他竟真的没将他当回事!
唐状元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忍着疼痛,用袖子擦掉冷汗,换上了一脸谄媚,跪在地上咬牙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这是唯一能脱险的方法!
这仙药都被他喝光了,别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那他就只能说谎,说自己的伤完全好了!
只要这宁秀不会来揭开他手里的布……
他将手藏在袖子里,跪坐在地上,弓着身子,模样极尽谦卑。
“咦?”宁秀蹲下来,好奇看着他,“真不疼了?”他伸手去捏唐状元藏在袖子里的手。
唐状元惊恐地忍住疼痛,小脸上狰狞一片,却笑道:“真不疼了!我的伤好了!完全好了!”
旁人看了整场戏,并不知陶壶中的仙药到底是何味道。
不敬了就受罚,有功劳就该赏赐,听着似乎挺对,只觉得处罚和赏赐的内容太过奇怪。
宁秀拍了拍唐状元的肩,赞道,“可塑之才,可塑之才啊哈哈哈!”他转身对王爷行了个礼,“王爷?”
冀王爷大笑:“哈哈哈哈!”
宁秀跟着大笑:“哈哈哈哈!”
大家便附和着笑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唐状元只得跟着哈哈大笑,笑得他汗流浃背,汗水甚至能从眼睛里流出来。
胡姬又开始跳舞了。
南长街外有人在表演杂技,敲锣打鼓的,引得不少人在外面围观。
“这麻糬味道不错,再叫人送来些。”冀王爷吩咐旁人。
宁秀起身,道:“据说卖这麻糬的小丫头还是景公子相熟之人。”
冀王爷挑眉:“哦?”
宁秀笑道:“此等心灵手巧之人,王爷可想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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