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对岸有人在放烟花。
花朵一簇一簇地绽放着，批驳的声音里，似乎能听见对岸传来的笑声，充满了新年的喜悦。
她突然觉得，知道秘密真是件讨厌的事情。如果和其它同事一样一无所知，现在应该还在一线忙得脚不沾地的、还在为自己为中国公司的付出而骄傲着。
虽然那样很傻气，但也挺有意义的。
*
“Simon……”
电话是柏西文打过来的，顾则笙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了起来。
“我现在caramel咖啡厅，过来坐坐？”柏西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淳和明朗，只是清然的语气里再无当初的亲近感。
他们之间......只是已离职高管、与现/在职员工的关系了吧。
顾则笙的眸色微凉，沉默片刻后，沉声应了一句：“好啊，我过来大约30分钟，麻烦你稍等一下。”
“没问题。”柏西文的声音依然沉稳清和，对于顾则笙或本意疏离、或刻意冷淡的态度，他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再见。”顾则笙放下电话，轻轻地吐了口气后，快步往停车场回走。
*
“很高兴你能过来。”看见顾则笙带着一身凉意从外面走进来，柏西文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温润地看着她。
“老领导有请，无论如何都要来的。”顾则笙快步走到柏西文身边，很职业的伸手与他握了握后，微笑着说道。
“还在怪我？”柏西文朝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她坐下后，微笑着问道。
“理解你的选择，但不喜欢这个结果。”顾则笙坦率地说道。
“还是这么诚实。”柏西文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顺手将餐单推到她面前，温声问道：“喝点儿什么？或者还是Caramel Macchiato（焦糖玛奇朵）？”
“我现在晚上不喝咖啡。”顾则笙接过餐单看了一眼后，招手请服务员过来，点了一杯奶茶。
“可见许久没有熬夜加班了。”柏西文笑笑说道。
“嗯，有人不许。”顾则笙点头。
“哦？”柏西文轻挑了下眉头，心里诧异：他离开时她便与简思明已经分手，目前看来，二人也并未复合。
她说的 ‘有人不许 ’，是另有其人？
但柏西文对她的感情私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倒是对她依旧坦然真诚的态度，感觉到一些暖心。
“有人管着是好事。”柏西文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Jone应该和你说过，我希望由你来配合，和我一起来做新年期间与W视广告配合的推广。”
“是，但我拒绝了。”顾则笙淡淡说道：“我觉得这事不一定非得我来做。无论从职位、资历还是创意的成熟度，我都不是最适合的人。”
“这不是你拒绝的原因。”柏西文犀利地说道：“是否非你不可，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人在职场，如果只做非你不可的事，那你基本就可以下岗了。企业不会让一个人在团队中变得不可取代，那样对公司很危险。”
“……”顾则笙沉默。
“代表总部做品牌的全球化推广，对做市场的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柏西文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在给我机会？”顾则笙冷淡地反问。
“顺便。”柏西文说道：“总部原计划会等到年底再做中国公司去留的最终评估与决定。我在分析过总部的疑虑与信息通道之后，认为不管拖多长时间，总部一定会撤掉中国公司。”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说起这件事，顾则笙仍是不能原谅他：“再说，就算如此，你的责任是提供更好的数据与信息，让总部有改变决定的可能，而不是去推动撤离。你放弃了中国公司、背叛了我们所有信任你的人。”
“最想保有中国公司的人是我和Jone。而我们都看到了总部真实的意愿，于是我选择放弃。Jone的职业思维让他必须完成过来中国公司的使命，所以他做不到断臂求生。”柏西文语气淡淡地说道。
“他做不到，难道你做到了？”
“你既没有断自己的臂、也没有求中国公司的生。你是断了中国公司的臂、求了你自己的生。”顾则笙大声说道。
无论看多少职场避雷书，她在他面前就是做不到疏离冷静、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让他猜不透心思。
“是，你很敏锐。”柏西文的脸色一变，淡淡说道：“刚才我说，我是分析了总部决策者的疑虑和信息通道才做的判断。这句话你显然没有理解。”
“我的意思是，在他们现有的认知和判断里，更多的数据和业绩，只会让他们多犹豫一段时间，而不会改变他们的决定。”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总部在中国公司投入的资源越多，最后撤离的时候就越不心甘，就越不可能在适当的时候重返中国市场。没有一个好的告别，自然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柏西文看着顾则笙慢慢平静下来的眸子，接着说道：“所以当机立断的退，能让总部对中国的营商环境保有期待。”
“既然对全局有利，为什么不和Jone商量之后再统一行动？”
“以Jone的见识和格局，未必不理解你的意图？”
“更何况，你刚才也说过了，你们有相同的判断，只是Jone带着目标而来，他不能轻言放弃。”
“所以，在共同的判断之下，你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比如说现在。”
因为简思明最后的妥协，所以顾则笙相信柏西文现在这番说词，但为什么是现在，而不是在离开的时候呢？
“Simon，我现在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信任你了。”
“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但你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离开，这让我很难过。”
顾则笙见在自己的追问之后沉默下来的柏西文，气势便也就泄了，但心里的失望，却并没有因此而好一点。
“我知道。”柏西文点头，看着她温声说道：“以后有机会，我和你说说我与总部沟通的过程。”
“每个人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付出一些代价。你工作两年多了，应该要懂得：人在职场，求的不是舒服、而是机会。”
道理都懂，但有的人能将职场法则自在运用、而有的人就算懂得也做不到。
所谓成长，不是强迫自己变成别人的样子，做一个在职场精致的利已主义者，而是在懂得那些规则后，能看清身边的人、知道自己如何与他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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