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来,众人都露出讶色。
赵茹的目光有些吃惊,看着杨氏。
萧寰随即道:“女史初来乍到,与宫中不熟,尚不便前往。”
“殿下此言差矣。”杨氏笑盈盈,“女史虽是初来,可到底是殿下身边的人,又救了殿下一命,于情于理,也不该将女史冷落在府中才是。”
大长公主颔首:“此言甚是。”
说罢,她看向萧寰:“我看夫人这提议甚好。你府中无其余女眷,圣上既然已经知晓你与女史之事,将她带去一道贺寿亦无可厚非。你若担心女史与宫中不熟,我将她带在身边便是。”
杨氏颔首:“还是公主想得周到。”说罢,她笑盈盈地看向虞嫣,和蔼地说,“女史能得公主亲自引见,可见公主待女史亲切,女史切莫再推却才是。”
虞嫣看着她,也笑了笑,道:“夫人所言甚是。”
说罢,她向大长公主款款一礼:“多谢大长公主。”
沁阳大长公主颔首,却对萧寰道:“恭文在朔方,不曾回来,家中只有杨夫人母女,许多仆人跟随恭文留在朔方,府中也没有多少。熙晖园离京城遥远,千秋节那日,你便接上她们母女二人一道上路,如何?”
萧寰怔了怔。
杨氏闻言,忙笑道:“公主真是,熙晖园也不过在京郊罢了,我家中仆人再少,车马总是无妨,不必劳烦殿下。”
沁阳大长公主道:“虽是在京郊,路程也须小半日,你母女二人怎可无人照应。恭文是朔方令,子昭不在,他便要接手许多事务,子昭帮上一帮也是应当。”
萧寰没有反对,道:“便如姑祖母之意,千秋节时,孤自当接夫人母女上路。”
大长公主看着他,微笑颔首。
虞嫣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路上,萧寰十分主动地向虞嫣解释起了千秋节。
所谓千秋节,就是皇帝的生辰。每逢这日,宫中都要设宴庆祝。今年皇帝满六十,正逢大庆,故而也格外隆重。
他特地将设宴的地点选在了京郊的熙晖园,整整办上三日。
那是皇帝最喜欢的园子。那里占地广阔,宫室众多,可容得数千宾客留宿其中。而皇帝一向喜欢热闹,这次千秋节,皇亲国戚和贵胄百官,无论大小都会前往庆贺。
看着一脸病容,倒是时刻不忘享乐。虞嫣心道。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么?”萧寰道,“熙晖园建得甚是美丽,我母亲从前也很喜欢。小时候,我每年夏天必会去消暑。”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忽而发现虞嫣一直没说话,只将眼睛盯着他。
“何事?”萧寰问。
“你不是说那个杨夫人和赵茹也是京中高门么,”虞嫣道,“怎么出个门也要你护送?”
萧寰知道她一直对那母女二人耿耿于怀,无奈道:“你是说我姑祖母刚才说那些话?她们未必需要我护送,不过我姑祖母一向对他们家很是照顾,操心这些也无可厚非。”
照顾得倒是细致,也把你也照顾了进去。虞嫣心想。
“所以她让你带着那母女二人一道上路,你推辞都不推辞就答应了?”虞嫣瞥着他。
“我要如何推辞?”萧寰无奈道,“姑祖母亲口相托,且赵彬在朔方却是也为了做了许多事。”
倒是理直气壮。
虞嫣心里啧一声。
萧寰看着虞嫣,道:“你若是觉得不高兴,到了那日,我另外派人将她们送过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虞嫣却一笑,“这可是你姑祖母的吩咐,你若是阳奉阴违的,她怀疑是我在给你吹风怎么办?”
难道不是?萧寰心想。
“那你要如何?”萧寰道。
“当然是沁阳大长公主要你如何你就如何。”
萧寰看着她,有些疑惑:“你不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虞嫣笑眼弯弯,“我一点也不生气。”
未几,马车在王府前停下,虞嫣下了马车,径自往园子走去。
屋子里,碧鸢和卫琅见他们回来,忙迎上前。
“姊姊,”碧鸢一边给虞嫣脱下身上的裘袍,一边说,“我和卫琅刚才说起你以前讲过的一个故事,就是那个县尉监守自盗的奇案,你不是说还有后续么,跟我们讲一讲吧。”
虞嫣却道:“破案有什么好听,还有更有趣的。”
二人眼睛一亮:“什么有趣的?”
虞嫣微笑,目光杀气腾腾:“比如,我给你们讲一个糊涂渣男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最终半身不遂晚景凄凉的故事。”
碧鸢和卫琅都愣了愣。
萧寰:“……”
虽然离千秋节还有几日,但虞嫣似乎对此热情高涨。回到王府只有之后,她就让碧鸢将少府做的所有宫装都拿出来,仔细观看,和她讨论哪种样式好看,哪种样式适合她。
虞嫣沐浴过,躺在榻上的时候,她手里还翻着几天前少府裁缝过来时,给她带来的宫装美人画。
“你若不想去,其实不必去。”萧寰在榻旁坐下,道,“到时候推说身体不适便是了,我自会向姑祖母解释。”
虞嫣看他一眼。
“谁说我不想去。”她说。
“你不是不喜欢看到杨氏母女么?”
虞嫣想,直男就是直男,永远搞不清楚她生气的重点是什么。
“我是不是喜欢看到她们,”虞嫣道,“不过这跟我去不去没关系。”
“怎讲?”
“你刚才说,那个千秋节要办三日,”虞嫣道,“所以,你也要在那个熙晖园留宿三日么?”
“正是。”萧寰道。
“京城里,像杨夫人和赵茹那样的贵妇贵女,也都会去留宿三日么?”
萧寰道:“熙晖园离京城遥远,乘马车要走上半日。到园中去的人,一般总会留宿。”
虞嫣冷笑一声,脑子里即刻浮现出一群像杨氏和赵茹那样的贵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像饿狼一样围在萧寰身边的场景。
还留宿。
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萧寰道:“在场还有许多女眷,你大多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虞嫣道,“沁阳大长公主既然说她会带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哦?”萧寰看着她,有些拿不准她说的是不是反话。
虞嫣索性把手里的画放下来,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要去,也有我的道理。我们的事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刚才在你姑祖母面前又说了那么多,我们再怎么想低调都不可能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编出了那么多鬼话……萧寰腹诽。
“正是。”他颔首,“又如何?”
“你既然有意对外面的人表示我们是正经关系,这么重要的场合却又不让我露面,他们会怎么想?”虞嫣道,“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们到底见不得光。所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大大方方的,绝对不能露怯。”
萧寰的眉梢微微扬起。
“你可知那等场合是如何境况?”他说,“许多时候,男宾和女眷会分开,这是父皇的筵席,我也须得陪在他身边,不可总陪着你。如此一来,你便要单独与女眷们待在一处,除了赵氏母女和我姑祖母,其余人你都不认识。若遇到麻烦,我也不可赶过去护着你。”
虞嫣奇怪地看他:“我为什么需要你护着我?女眷罢了,她们难道会对我动手么?”
“自是不会,”萧寰道,“不过京中的贵妇们,若心怀恶意,使出的手段比动手更难受。”
虞嫣看着他:“你是说,她们会对我有恶意?”
“未必所有人都会如此。”萧寰道,“不过京中的高门贵胄,最看重的不过两样,一是家世,一是权势。许多人穷极一生,都在为这两样挖空心思攀比,你莫非真打算去见识这样的人?”
虞嫣明白他的意思。她现在和萧寰的关系,虽然已经对所有人公开,但受不受承认是另一回事。有萧寰给她撑腰,权势上大约可以勉强得一点分,家世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片空白,恐怕宾客里面随随便便拎出一个人都能碾压她。
见她不说话,萧寰也摆出认真的神色,继续道:“我今日带你去见姑祖母,是因为她于我而言,乃是重要之人。但她若对你我之事有异议,我也不会愚从。我说过,她虽性情古板了些,却算得通情达理,她既是我姑祖母,我自会慢慢说服她。至于那些贵胄贵眷是何等想法,你我皆不必顾忌。”
虞嫣看着他,心想,说得轻巧,好像自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一样。
但听得这一番话,心头却奇异得变得舒服了许多,脸上露出笑容,嘴里却仍旧嘀咕:“你怎么知道那些贵妇们想什么?你身边的不都是男人么?”
萧寰淡淡道:“我就是那宫中出来的,怎会不知。我母亲每日应付的,除了宫中的争斗,就是这样的人。”
虞嫣怔了怔,没有言语。
“故而我以为你不必去。”萧寰道,“名利场罢了,贺寿不过是噱头。”
虞嫣却一笑。
“名利场又怎么样,哪里没有名利场。”她自信地昂着头:说,“我去的就是名利场。我倒要去见识见识,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究竟是哪边的人更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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