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茹忙道:“是妾不放心父亲和母亲,执意跟去的,公主莫怪。”
公主看着她,露出笑意,将她的手拉过来,怜惜道:“我岂不知你秉性,最是孝顺。”
赵茹露出羞怯的微笑。
这时,沁阳大长公主又看向萧寰,道:“阿茹在朔方待了半年,你当时常能见到?”
“偶尔罢了。”萧寰道。
杨氏在一旁忙道:“殿下事务繁忙,阿茹有几次到县主府里去为县主作伴,恰恰遇上了殿下。”
沁阳大长公主颔首,对萧寰道:“我记得从前,你到这府中来的时候,也曾见过阿茹。”
萧寰微笑,道:“孤不记得了。”
杨氏嗔道:“公主真是,殿下从前来做客的时候,也不过十几岁,阿茹还是孩童,又如何记得。”
沁阳大长公主也笑:“也是此理。”
虞嫣将众人这番表现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过来。
沁阳大长公主府的丈夫赵雍,是杨氏丈夫赵彬的伯父。杨氏是不是真的接了家书才从朔方回来,那不好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们在沁阳大长公主这里,比在县主跟前更得喜爱。
众人寒暄过一阵,终于将目光都看向了萧寰身旁的虞嫣。
“这位,想来便是你府中那位新来的虞女史。”沁阳大长公主看着虞嫣,缓缓道。
“正是。”萧寰道。
虞嫣即刻识趣地上前,再度向公主行礼。
虽然低着头,但她能感觉到公主的目光将自己打量着,不辨喜怒。
沁阳大长公主过日子比萧寰讲究多了。
菜肴一道一道地呈上来,有好些,虞嫣从未见过,据说是大长公主府里才能吃到的。
而宴席的氛围,也很是雅致,乐师和歌伎在堂下弹琴歌唱,宾客们语不高声,一派安宁。
虞嫣仍然摆出温文识礼的样子,无论吃饭、夹菜还是喝汤,举手投足都尽善尽美,看着教养出众。
她知道,除了萧寰之外,这堂上的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沁阳大长公主,那目光时不时瞥来。
虞嫣神色平静,只垂眸用膳,似对众人的打量全然不知所觉。
宴后,仆婢们收起食器,呈上茶来。
公主对萧寰道:“今年新茶未出,此乃去年的霍山黄芽。我教府中之人封入瓷罐,以香花窨制,不损其本味,反添些馥郁之气。你且尝一尝,看可有缺憾。”
萧寰应下,将茶杯捧起,抿一口。
少顷,他缓缓颔首,道:“姑祖母烹茶用水,当是来自城南玉龙泉。”
众人都露出讶色,公主道:“正是。”
“玉龙泉甘冽,烹茶亦乃上品,但与花香略有不合。”萧寰道,“若改用醍醐寺的明慧泉,当更为相融。”
听得这话,众人露出钦佩之色。
“殿下品茶,果世间绝妙。”杨氏笑道。
虞嫣也笑意盈盈,心里却感到匪夷所思至极。萧寰究竟是喝了多少这里那里的水,居然能够品一口就说出来。
“我听闻,虞女史是广陵国人氏?”沁阳大长公主也喝了一口茶,忽而问道。
虞嫣知道话题总会回到自己身上,答道:“禀大长公主,正是。”
沁阳大长公主道:“广陵国,我年轻时也曾去过。那是子昭尚未出世,广陵乃是一郡,山林河泽,甚是优美。”说着,她画风一转,“不过我今日接到华阳县主捎来的家书,在信中,她也提起了女史,却说女史京郊人氏。”
堂上有一瞬微妙的寂静,杨氏喝着茶,静静地看着虞嫣。
萧寰想开口,却听虞嫣已经答话:“禀县主,华阳县主所言确实。”
公主似笑非笑:“如此说来,你不曾对县主说实话?”
虞嫣正待答话,萧寰却出言打断,不紧不慢道:“禀姑祖母,虞女史之所以隐瞒,而是孤授意而为。”
公主看向他:“怎讲?”
“孤与虞女史少年时的过往,若传出去,必然遭人诟病。故而为了保全女史清誉,孤让其将前事省去,只说是在京郊相识。”他说,“此事,孤之过也。待日后见到舅母,孤自当与她赔罪。”
公主淡淡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你也知晓此事会遭人诟病。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则为婚,奔则为妾,这般道理,想来你也知晓。堂堂广陵王,当为天下人表率,莫似陈王一般,胡作为非,让你父皇面上无光才是。”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了,虞嫣明白过来,还是萧寰了解他这位姑祖母,这就是个鸿门宴。
气氛骤然有些不对,萧寰的目光沉下。
“外祖母多虑了。”王奕见势不好,忙打圆场道,“此事,圣上已经知晓了。”
“据老妇所知,圣上并未允下这婚事。”公主道。
“此事,姑祖母不必操心。”萧寰语气郑重,“父皇答应过,孤的王妃由孤择选。”
公主的目光也沉下,正待开口,却忽而听虞嫣叹口气,道:“殿下,莫再争执了,妾早说过,殿下当年那三媒六聘,只怕做不得数。”
这话出来,众人都愣了愣。
“三媒六聘?”沁阳大长公主诧异道,疑惑地看了看萧寰。
“正是。”虞嫣说着,怯生生地望着公主,道,“妾不敢相瞒,殿下当年遇到妾之时,妾父亲正在议亲,要将妾嫁给一家同乡。殿下与妾相识之后,便要阻止,说待他回京禀明圣上,便可将妾迎娶。但妾那父亲并不愿意,说妾出生之时,曾有高人为妾算过命,十五岁前定要出嫁,否则将有灾患。殿下见父亲执拗,却不让步,当即去请了媒人来,备下六礼,就在乡中置下了院子,将妾迎娶。”
众人:“……”
萧寰:“……”
他心里明白,自己那高洁的形象已然塌得干净。
虞嫣道:“妾父亲见殿下果真一片真心,这才允下。只是我二人虽然成礼,但殿下父母毕竟不知,也不成体统。殿下便告诉妾,他回京城之后会禀告长辈,再正式派人来将妾接过去。”
“胡来。”沁阳大长公主皱眉,道,“殿下乃皇子,你父亲莫非不知他家中长辈便是圣上?竟敢这般大胆应允婚事?”
虞嫣露出委屈之色,道:“那时,殿下并未明示身份,只说他是京城人氏,世代读书,祖父乃诗人,父亲乃书法大家。殿下为取信于父亲,还将先帝的诗写给父亲。妾父亲常年在深山居住,消息闭塞,不识先帝御作。但他平日最爱诗赋书法,对先帝的诗赞不绝口,又见殿下文质彬彬,书法出色,便也有了好感。父亲对妾说,从这诗中的意蕴可知,殿下的祖父乃端正良善之人,且胸怀宽广,心怀天下,让人见之景仰。这般人家教养出来的子孙,定然也是正人君子,妾嫁了不会有错。于是,父亲便将这婚事允了。”
众人听着,一时无言。
见那些目光又纷纷投向自己,萧寰再度无言以对。
虞嫣这话虽是鬼扯,却有一半是真的,让他自己也无法否认。
“原来,竟有这么一段过往。”陈氏目光闪闪,与王奕相视,道,“殿下与这位女史,竟早已成亲。”
沁阳大长公主看着虞嫣,也一时没有说话。
“此事,可有旁人作证?”她问。
“无人作证。”萧寰随即答道,“当年情形,姑祖母也知晓,滕氏盯得甚紧。孤为了避免他们发觉,找上女史一家的麻烦,只得极力保密。媒人和迎亲之人,都是往外地请来,此事,连孤身边近侍也不知晓。”
沁阳大长公主仍然疑惑:“此事,你为何不告知圣上?”
“孤当年回京之后,便听闻了滕坤有意与孤结亲之事。为免父皇难为,孤只得先将此事押后,打算待推却了滕氏之后,再行禀报。可滕坤竟来见孤,将女史手上的婚书出示。孤明白女史已经在他手上,无奈之下,只得不提。但孤愤怒于滕氏欺人太甚,故而决意出走。”萧寰答道,“滕氏覆灭之后,孤曾有意往广陵国寻回女史,可派人去查问,都说女史原来的住处已经荒废,不知踪影。孤战事缠身,不得解脱,直到去年,方才得了机会重返广陵国,将女史找到。前几日面圣之时,孤见父皇身体疲弱,不忍将此事多说,打算日后再行禀报。如今姑祖母既问起,孤与女史便也不再隐瞒,直言相告。”
虞嫣听得这一番话,心中有些意外。
没想到萧寰说起鬼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全然不比她差。
还说她撒谎骗人心术不正……
而这些话,从萧寰嘴里说出来显然比她可信多了,众人再看向虞嫣,目光已经有些不一样。
赵茹的心砰砰跳着。
听得萧寰亲口说出这些话,她只觉震惊,面色煞白。
虽然在朔方,关于萧寰和虞嫣的传闻她已经听过不少,回到京城之后的这几日,他们二人的事更加传得沸沸扬扬,但赵茹的心底总存着那么一丝念想。
虞嫣曾在她面前一反柔顺的姿态,毫不掩饰地告诉赵茹,萧寰是她的男人。那直接又大胆的模样,赵茹至今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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