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以为自己会在这大营里住上些日子,不料,萧寰回来的时候,让她收拾东西,跟她回朔方城去。
用过午膳之后,虞嫣跟着萧寰重新坐上马车,离开了大营。
天空笼罩着浓云,似乎又要下雪了。
虞嫣从车窗的缝隙往外张望着,看着营房和周遭的景物退去,没多久,马车出了辕门,外面是覆盖着白雪的旷野。
窗子被萧寰关上。
“别看了,”他说,“当心风寒。”
虞嫣应一声,转回来。
车内的被褥都整齐地叠着,收在边上,萧寰正靠在上面。
虞嫣也过去和他坐在一起。
“到朔方要多久?”虞嫣问。
“当下不赶路,两个时辰可到。”萧寰道。
虞嫣点头,看着他:“你昨夜一夜未睡,是么?”
萧寰道:“嗯。”
“要不要休息休息?”
萧寰摇头。
“为什么?”虞嫣道,“你不累?”
萧寰不以为然:“累便要睡?”
虞嫣啼笑皆非,她是第一次听到还能这样强词夺理的。
不过她没有反驳。
因为她其实也不想让萧寰去睡。两人挨着坐着,萧寰将她的手包在了手中,暖暖的。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萧寰怕虞嫣又着凉,索性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盖在她的腿上。
虞嫣却不愿,见那大氅足够宽大,将另一半拉过去,也将他的腿盖住。
大氅带着他的体温,很是温暖,此时看上去,二人仿佛盖着同一床被子。
虞嫣倏而觉得耳根又在发烫。
“我们的事,要不要谈一谈。”少顷,她问。
萧寰有些不解:“谈什么?”
“当然是以后怎么办。”虞嫣道,“你希望我们在一起么?”
“自是希望。”萧寰道。
“可我要过来的时候,你还阻挠。”虞嫣瞥着他。
萧寰知道虞嫣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有些无奈。
“其实日后,我也不希望你过来。”他将虞嫣的手握在手中,与纤细的手指相扣,“这边过于动荡,且日子也不似你那般方便。”
这话,虞嫣倒是同意。
至少在她那边,萧寰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而且在那房子里待着,也不会像今天那样,被王隆或者什么人突然闯进来打扰……
想着那些,虞嫣又是一阵耳根发热,唇角不由翘起来。
“可你要过去,就要抛下所有。”虞嫣道,“就像上次那样,你离开一个月,都快天下大乱了。”
“不会的。”萧寰道,“我只要不在朔方掌兵,便无此事。”
虞嫣愣了愣。
“你要放弃兵权?”她问。
萧寰神色平静:“这是迟早之事。父皇去世之后,无论何人当皇帝,都不会容得一个手握重兵,与朝廷分庭抗礼的人。”
虞嫣了然。就算她并非从政,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你只要放弃了朔方的兵权,新皇帝就不会为难你么?”虞嫣问。
“那未必。”萧寰道,“要看是何人当皇帝。陈王并非宽和之人,就算我交出兵权,他也未必会善待我。”
虞嫣想了想:“不是还有一个梁王。”
“梁王或许会,但其心性轻浮,资才平庸,父皇也并不看好。”萧寰道,“父皇希望的,是一个能继承其志向,革除弊政的明君。”
虞嫣不解:“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虽无意争位,但此事,也不可旁观。”萧寰道,“宗室之中,也有不少杰出之人。如我叔父汝阳王,他战功赫赫,通晓军政大事,当下在朝中任侍中。父皇一向对他看好,每遇大事,都要与他商议。”
虞嫣讶然。
“你的意思是,你想帮他当皇帝?”她问,“你父皇也是这个意思么?”
“他无从可选。”萧寰道,“陈王梁王皆非帝王之才,且被外戚世家把控,我朝若想避免重蹈你那边史书上的覆辙,便不可听之任之。”
虞嫣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要怎么样才能达成这个目的,但心稍稍定了下来。
“你帮他当上皇帝,交出兵权,然后呢?”她看着萧寰,问道。
“到那时,我便是个闲散宗室。”萧寰的唇角弯了弯,“想去何处便去何处,谁也不会管我。”
虞嫣知道他的意思,心头不由一荡,却道:“可你真的愿意这样?这么做,你要放弃很多,不觉得可惜么?”
“无甚可惜。”萧寰道,“做个闲散宗室本就是我的初衷,当年去朔方,也不过是逼不得已。”
虞嫣终于露出笑容,高兴起来。
但片刻,她似乎又想起什么,道:“那也不行,我还是要过来。”
萧寰道:“为何?”
“当然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找别的女人,”虞嫣说着,吓唬道,“你别以为我那边无所谓这些,我们讲究得很,出轨的人不但会被全天下唾弃,还会被抓进去坐牢。”
萧寰很是无语。
从他认识她第一天起,她似乎就对自己的私德十分怀疑,也不知道她到底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你想来便来,我不拦你。”他说。
虞嫣的双眸笑得弯弯,闪闪迷人。未几,她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萧寰愣了愣,脸上泛起些可疑的红晕。
他看着虞嫣,目光烁烁。
“为何要亲我?”他问。
“当然是表示高兴。”虞嫣说着,见他一动不动,有些不满,“你怎么什么反应也没有?”
萧寰耳根仍辣辣烧着,却啼笑皆非。
“要甚反应?”他问。
“当然是回应我。”虞嫣道,“比如,你也亲我一下。”
萧寰知道她那边的男女就是这样无拘无束,他在电视广告上不止看过一回。
心暗自在胸口激撞着,他强自镇定,注视着她的脸,片刻,目光却落在虞嫣的嘴唇上,粉嫩而红润,似花瓣一般。
蓦地,他想起了虞嫣的那些电视上接吻的片段。
心跳愈发激烈,仿佛有无数爪子挠着。
难道你连那些做戏的都不如?心里一个声音道。
萧寰的目光定定,仿佛如临大敌。
少顷,他捧过她的脸,在那唇上压下。
柔软的触感,伴着温热的呼吸,相交相融。
片刻,他随即放开。
虞嫣看着他,目光震惊。
正当萧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见她双眸闪闪,似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兴奋。
“你……”她狐疑地盯着他,“你真的从来没过女人么?”
萧寰:“……”
他觉得无语至极,刚才这场面要是被李泰卫琅或者别的什么将士看见,他这个广陵王连人都不用做了。
而在她看来,竟然像没做过才令人吃惊。
见他等着自己,虞嫣却笑了起来,望着他,一脸温柔
“不会没关系,我会好好教你的。”她拉着他的手,语气宠溺,“这些事,你要是不懂都可以问我。”
无耻之尤。
萧寰深吸口气,平复着脸上的热气。
“谁要你教。”他不理会她,说着,将大氅重新盖好,“腿收回去,会着凉。”
朔方城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已经到了准备晚膳的时候。
王隆的妻子华阳县主赵氏,从午后开始,就访客不断。
来做客的都是些妇人,和赵氏一样,她们都是将军府幕僚的家眷,跟着丈夫到朔方来安了家。
在朔方,华阳县主的威望,与王隆不相上下,仅次于萧寰。
她除了是萧寰的舅母,还是沁阳大长公主的女儿,皇帝的表妹。萧寰没有家眷在身边,而华阳县主身为长辈,又是皇亲国戚,自是成了一众眷属之首。无论是将军府的内务,还是城中眷属们的大小杂事,都要报到她这里来处置。妇人们也总围绕在她身边,闲来无事,便到她这里来小聚。
因为萧寰的事,今年的整个年节,县主都跟着王隆留在朔方。她一向疼爱京城的孙子孙女,见不到他们,很是寂寞,思念不断。妇人们自然也知趣,每日都会带着自家的儿女来看看她,陪她解闷。
堂上正是热闹。高竣的妻子佟氏和崔延的妻子方氏都来了,孩童们嬉戏,妇人们则聊着家长里短,笑声阵阵。
庖厨中做了许多好吃的小食糕点,县主笑盈盈地,招呼众人多吃。
这是今年以来,众人过得最开心的一天,甚至比年节还高兴。
原因无他,这两日,朔方大营那边接连传来好消息。其一,昨日,萧寰回来了;其二,今日,朔方军击退了偷袭高阙塞的匈奴人。
得到消息之后,众人无不欣喜万分。尤其是得知萧寰回来之后,不少人甚至激动得相拥而泣。
这并非大惊小怪,而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朔方上下人心惶惶,一直被萧寰下落不明的阴霾笼罩着,就算是深居宅中的女眷们,也都因此事愁眉不展。
一切都要从萧寰回京说起。那时,他一去不返,没多久,就传来了他遇刺的消息。
虽然未曾有人证实过,王隆也下令不得传谣,但萧寰迟迟不归,这消息便越传越厉害。而就在不久前,原并州刺史汪政突然奉命上任,接替萧寰成为朔方征西大将军。
尽管这任职是暂代,但众人都知道,萧寰十成十是真的出了事,只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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