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蜷在马车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褥子,却仍然觉得冷得好像进了冰窟。迷迷糊糊中,正难受,她的怀里忽而被人塞进了一个暖暖的东西,贴在小腹上,很是舒服。
未几,肩膀上被人拍了拍。
“能起来么?”耳边传来萧寰的声音,“吃点药。”
药?虞嫣睁开眼,见他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颗胶囊。
虞嫣讶然,迷瞪着眼:“这是什么……”
“止痛药。”萧寰道,“我看了说明书,应该有用。”
虞嫣更是诧异,拿过来仔细看,竟然是布洛芬。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问。
“出院的时候,医生开的。”萧寰道,“先起来,吃了药再睡。”
虞嫣依言坐起来,拿过水杯,就着温水把药吃下去。
萧寰看着她把水喝完,道:“饿么?”
虞嫣摇摇头:“不饿……”
“睡吧。”萧寰道,“到了落脚之处,我再唤你。”
虞嫣应一声,没有力气多说,重新躺下,继续蜷在被子里。
马车颠颠簸簸,继续疾驰。
虞嫣吃了药之后,好了许多,但仍然浑身发软无力。
浑浑噩噩之中,似乎有人用凉水擦拭她的额头,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似乎被什么搬动,还有人给她喂东西。
那是中药的味道,虞嫣想拒绝,但还是喝了下去。
耳边有些说话的声音,虞嫣想说话,但意识似乎一直被倦意困着,无法回答。
这一觉睡得很长,等虞嫣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屋子里。
四周的光照昏暗,似乎到傍晚了。
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也有了力气。
虞嫣坐起来,终于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姊姊醒了?”没多久,门被推开,碧鸢走进来。她发现虞嫣坐着,连忙走过来,道:“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虞嫣张张口,感到喉咙涩得很,连话也说不清。
碧鸢给她倒一杯水,递上前。
虞嫣这才发现自己渴得很,把水全都喝了下去。
碧鸢摸摸虞嫣的额头,似松一口气。
“姊姊今天没怎么用膳,还是吃些东西吧。”说罢,她将一件厚外衣拿过来,披在虞嫣的肩上,而后,将一张小案摆在榻上。
一碗肉粥被端过来放在她面前,炖得很烂,香味诱人。
虞嫣已经恢复了食欲,也觉得肚子里饿得很,即刻吃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吃了两口,问碧鸢,“快到晚上了么?”
“是啊。”碧鸢一边说着,一边将榻旁的灯点起来,道,“姊姊睡了好久,从午后一直道现在,可有两个多时辰了。”
虞嫣并不意外。以前经期难受的时候,她主要也是靠睡觉撑过去。
“殿下呢?”她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云中城,”碧鸢道,“殿下令卫琅他们快马加鞭赶路,午后就到了这里。”
“哦?”虞嫣没听过这个地方,有些不解。
提到萧寰,碧鸢又两眼泛光,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前面的事。
据她说,萧寰发现虞嫣不对劲之后,就令卫琅和李泰他们马不停蹄赶路。到了云中城之后,萧寰率着众人进城,住到了最大的官驿里。
虞嫣听着,很是诧异。
萧寰一直说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路要秘密行进。所以,他连落脚的地方都避开城池,只选择乡间偏僻的驿馆。
“殿下为什么要进城?”虞嫣问。
“还能为什么?”碧鸢笑嘻嘻道,“当然是因为城中才有药铺。姊姊一直在昏睡,殿下担心得不得了,进了城之后,他就让我和卫琅拿着方子去药铺抓了药来,煮给姊姊喝。”
虞嫣想起来,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确实被人喂了药,那药的味道很浓,现在还能感觉到。
“姊姊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姊姊是怎么到了这屋里?”碧鸢看着虞嫣,一脸神秘兮兮。
虞嫣摇头:“不记得了。”
碧鸢抿抿唇角,一脸羞涩:“是殿下将姊姊抱进来的。”
虞嫣愣住,耳根倏而一热。
“是他将我抱了进来?”她看着碧鸢。
“那当然。”碧鸢一脸暧昧,笑嘻嘻,“那时姊姊昏睡着,我想去将姊姊叫醒,扶姊姊出来。可殿下说不必扰动,亲自动手将姊姊抱到了这屋子里。”
说罢,她又感慨:“不过姊姊这身份,除了殿下,别人谁抱也不合适。殿下可真体贴,对姊姊真好,连卫琅都说,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照顾过什么人。要是被京城里的那些闺秀们知道了,姊姊可要被嫉妒死……”
碧鸢喋喋不休地在旁边说着,虞嫣却怔怔的,脑子里已经自动生成了萧寰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的画面。
心中倏而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睡得像死猪一样,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是怎么抱的?”虞嫣忽而道,“扛在肩上么?”
碧鸢的话头被打断,想了想,道:“殿下抱得可小心了,是打横抱的。”
打横……
虞嫣又将那场面脑补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扭捏的,你哪部剧没有公主抱。心里一个声音道,而且抱你的人个个都是男神级别,这叫身经百战。
但越是这么想,虞嫣越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在胸口下撞着,一下比一下剧烈,脸上发热。
她继续吃着粥,好一会,小声问:“许多人看到了么?”
“也就我和卫琅他们几个看到了。”碧鸢道,“不过殿下有吩咐,他们不敢乱传。”
虞嫣“嗯”一声,又道:“他送我进来,然后呢?”
“然后,他就一直待在这屋子里,照看着姊姊。”碧鸢道,“还亲自给姊姊喂药。”
虞嫣听着,想起了碧鸢刚才说过的话。
“你刚才说那药的方子是他给的?”过了一会,虞嫣问,“他怎么会懂得这些?”
碧鸢道:“这我也不知。不过听卫琅说,殿下懂的可多了,当年他去朔方的时候,也不曾带过什么兵,不还是一击得胜。”
再会带兵也不至于知道怎么治痛经。虞嫣吃着粥,心里一个声音又道,莫不是他在朔方有什么女人,也每个月痛经……
不过她喝的那些汤药,显然很有效果,虞嫣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想想今天这一路上,萧寰照顾自己的情形,虞嫣觉得又是温暖又是啼笑皆非。
她原本觉得萧寰是弱鸡,病恹恹躺在马车里被人照顾的应该是他才对,不想到头来,那个人是自己……
“殿下现在去了哪里?”虞嫣又问,“去用膳了么?”
“也不是。”碧鸢道,“这云中城是云中郡的郡府所在,刚才郡守得知殿下驾到,带了好多人过来,殿下到前堂接见去了。”
虞嫣讶然。
“他来到这里的事,传出去了?”她问。
“这可是云中郡,殿下在这里名声大得很,住的又是官驿,怎会传不出去?”碧鸢道,“姊姊看着好了,今日恐怕很是热闹。”
虞嫣愣了愣。
这官驿,确实比他们从前落脚的驿馆好不少。
吃过粥之后,虞嫣忽而觉得身上有些热,将身上披的厚衣裳脱了。这时,她才发现这屋子里很暖和,像烧了暖气一样,自己身上穿着单衣也没有什么寒冷的感觉。
据碧鸢说,这屋子里烧了地龙。
所谓地龙,就是在屋子地下埋设火道,用薪柴或炭在里面烧,可使得屋子像炕一样暖和起来。不过这东西并非人人能用上,非富贵之家不会有。而云中城是郡府所在,也只有这种地方的官驿才会有地龙。
虞嫣知道,萧寰这样安排,其实都是为了照顾自己。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之后,她走到屏风后面把湿透的布条换了,处理干净,然后穿上衣服,打算出去看看。
“姊姊要出去?”碧鸢忙道,“这不行,殿下说了,要姊姊留在这屋子里,以免着凉。”
“我已经好了,哪里有那么脆弱。”虞嫣不以为然,“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出去看看而已,不会有问题的。”
外面的院子很大,一角甚至还有假山花园,不过落了一层雪,看上去光秃秃的。
如碧鸢所言,萧寰的驾临,动静很大。
当虞嫣看到驿馆门外的盛况,不由叹为观止。
只见驿馆前像过年一样,到处挤着乌泱泱的人群,看上去人山人海,大约全城的人都跑来了围观。
听卫琅说,这是因为萧寰镇守朔方之后,云中郡得以免受胡人袭扰,因此,萧寰在这里颇受爱戴。他驾临着驿馆之后不久,消息很快就传遍城内,人们纷纷赶来围观。
虞嫣在门背后张望着,只见男女老少都有,虽然看不到萧寰的面,却全然不妨碍他们一脸热情,往驿馆里翘首张望。
尤其是女子。无论年轻还是年老,眼睛里都放着光,或是含羞带怯,或是笑嘻嘻的,声音嘈杂。
侍卫们显然经验老道,把守在驿馆的门前。而当地的官府也派了士卒来,围在驿馆外,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虞嫣看着,不由啼笑皆非。
他以前还说虞嫣那边的人浮夸,见到个明星而已,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激动的。
自己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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