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手中的笔落在那纸页上,映开一片墨迹。
“你说谁?姜音兰?这青天白日的,荆大人你怕是看花眼了吧!”
那姜音兰的墓只怕杂草都有一丈高了,就算还有命走出来那也是尸骨一具,大白天的玩什么心跳?
见小世子不信,荆大人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可那张脸,纵使毁了半边,还是不难看出从前的绝色,如何会看错?
“当真是音兰姑娘......”
不等小世子多扯什么,苏梓宁叹了口气,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走吧,去看看从前名动京城的绝色花魁,怎么死而复生又杀了人的。”
“走走走我也要去!”
小世子说着,便跳起来要一同前去,又被苏梓宁一把拉住。
“等等,找个东西将你这张脸遮住,你去可以,不能让她看见你。”
眼下所有人都以为刘生未死,若非如此,也不能将孙氏同这姜音兰引出来。
……
见到姜音兰的时候,她以轻纱掩住一半的面容,只露出那双流转之间皆动人心魄的眼眸。
待她将轻纱取下,苏梓宁只觉京中第一美色的美名,这姜音兰当真担得起。
只是可惜的是,从左眼之下一直到右耳处,几乎横穿了一整张脸的长长伤疤狰狞丑陋的爬在她的脸颊之上,生生毁了这一张绝世容颜。
那是利器划伤所致,苏梓宁突然想起来先前听见的故事,这位京中第一花魁为了能离开千缘楼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亲手毁了引以为傲的容貌。
这么深的伤痕,爱到何等境地才能下得去手?
姜音兰将怀中一枚环佩取出,双手递到苏梓宁同荆大人面前。
“这是何物?”
那姜音兰闪了闪眼眸,面上平静,可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
“是我同刘生定情之物,杀他的时候,我从屋子里拿走了这东西,上面还沾染着刘生的血迹。”
“在他屋子里,有一放置这环佩的盒子,那里面也有滴落的血迹,是拿环佩时沾染上去的。”
女子神色平静,连声音都不带半点波痕,似乎是在说一件同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苏梓宁同一旁的辰辛抬了个眼色,辰辛便向着刘府而去,姜音兰说的有理有据,却也不能只听不查,还是要查清楚才能知道可不可信。
今日堂中人少的稀奇,除了随身跟着她的燕儿,便只有荆大人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旁听的张郎。
苏梓宁在椅子上坐下,随即向一旁的椅子指了指。
“姜姑娘不必跪着了,在案件审清楚之前,你至多不过是嫌疑人,坐下回话吧。”
苏梓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女子这般宽容,看惯了形形**的案件,比姜音兰可怜的人多的是,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行事决绝的女子,她还是想要听一听这女子的故事。
“杀人讲究杀人动机,我不问你一个本该黄土白骨的人为何还活在世上,但你既来认罪了,便要说清楚事情由来和经过,你为何要杀刘生?”
若姜音兰当真是凶手,这杀人动静倒是不难猜,没人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倾尽所有换来的东西,白白落入别人的手中,但她不动杨氏,只杀刘生,苏梓宁倒是想知道其中缘由。
“他该死。”
纵使已十分控制隐忍,姜音兰的声音中还是带着些许颤抖和恨意。
苏梓宁喝了口茶,语气一样的平淡:“生死有命,每个人的性命都属于自己,你没有权利替上苍决定刘生是死是活。”
这句话似是激怒了姜音兰,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下来,好看的眼睛盯着苏梓宁,其中的不甘和愤怒是那般的清晰。
“那他又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死活?”
众人一愣,如今死的是刘生,姜音兰为何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那边荆大人已经拿起笔墨,姜音兰眼下所言的字字句句都是呈堂证供,同这案件息息相关。
“奴十二岁入千缘楼,在楼中待了六年,见过无数男子,却从未有一人像他那般文采斐然,每每散尽千金见奴一面,不念闺房之乐,说的皆是千缘楼之外的万般风景,和那些岁月静好的偕老之情。”
“奴为此将一颗心托付在他身上,他高中举人,奴本不敢高攀,但他一句要娶奴为妻,奴便信了,信得彻彻底底。”
“为此不惜拒见楼中客、不惜忍痛挨饿的反抗楼主,最后甚至不惜搭上奴所拥有的一切,钱财、容貌、声名......只为能同他厮守,许他一个想要的家。”
苏梓宁静静听着,没有打岔。
京城中权贵多、商贾多、文人游士更是不计其数,姜音兰所言的文采斐然第一人或不见得,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当真陷进去的时候,谁又管你是不是一身才学、满腔抱负?
只是在苏梓宁看来,甚至整个京城的人眼中看来,刘生能娶得姜音兰为妻,并非姜音兰高攀,反倒是刘生配不上她。
“楼主说奴被猪油蒙了眼,奴不信,拼尽全力走到他身边,当日的红妆花嫁,奴便信他当真喜欢奴。”
“可奴没想到,他以想要孩子为由,诱奴日日服食汤药,那汤药里,是能慢慢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姜音兰还未说完,上座的荆大人已经坐不住了,手中一支笔攒的紧紧的。
“你竟不是病死,是被他害死的!?”
这话说的不妥,姜音兰眼下好好的坐在他面前,可见也没被害了性命,只是在她出现之前,所有人认知里,都是她在半年前便病死了。
过去的往事再说起来,便是又叫她诛心的痛一次,可眼下这些事情若她不亲口说出来,人世间只怕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千缘楼用奴收敛钱财,吃穿用度上自然不曾亏待过,若有病痛,请的大夫也是一等一的好,奴离开千缘楼的时候身子康健,不带半点病痛。”
这话便是回了荆大人的问题。
“他喜欢的不是你,是你一身才名艳名,更甚者,是你多年攒下来的钱财。”
苏梓宁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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