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罢了，沈婉绸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准备和苏秦雨一起到太后面前说祝词，不曾想残荷之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正疑惑，一抬头就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心下了然，也不再管苏秦雨去了哪里，兀自往湖心亭那边去。
想来，是她不想太过出风头吧。
穿过通往湖心亭的长长廊桥，沈婉绸盈盈一拜，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撇过顾青圻所在的位置，刚巧顾青圻也在看她，隔着一条水湾，二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到一起。
沈婉绸未语先笑，小脸儿绯红，倒也没像寻常闺秀一般别过了脸，反而红着脸盯着他看了几眼，方才抬起头来与太后说话。面上的潮红尚未褪去，说起话来含羞带怯的模样。
顾青圻似是楞了一下，酒意上涌，熏红了耳朵尖儿。
苏秦雨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秦楮墨边上，看着这两人发笑。秦楮墨随手递过来一杯果酒，凑到耳边道：“笑什么呢？”
温热的气流拂过耳垂，激的苏秦雨一个激灵，猛地想旁边躲了躲，凤眸圆睁：“你干嘛！”
“就……喝酒。”
若不是他眼底那该死的笑意，苏秦雨当真会信了他的一脸认真。
这边的动静不小，周遭不少人看了过来，见到发出动静的主儿之后，又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秦王夫妇已然大婚，虽说男女有别，但是人家正牌夫君都还没说什么，自然是不会有人跳出来说苏秦雨跑到男宾席上有何不妥。
一来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来，秦王的眉头是谁都可以触的？
男宾这边一片祥和，女宾那边却不尽然。
本来上一个世家小姐表演完之后，该是苏媚儿，她习了许久的水袖舞，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临上场前将需要的道具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一丝不苟的将舞步重新温习了一次，单等着场上熟悉的乐声响起，换她上场。
没成想等了许久，非但没听到熟悉的琴声，反倒是从远处飘来一阵陌生的乐曲，曲声经久不息，前期空灵后期激昂，只开场的那一段，就把前面表演琴技的世家小姐给比了下去。
一句话不说就插在了人家的前面，苏媚有点不高兴，耐性子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一眼就看到在残荷前翩翩起舞的沈婉绸，当下耳边如雷声滚滚。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终于戛然而止，苏媚儿直瞪瞪的盯着款款而来的沈婉绸，长长的指甲再次插进了肉里。
从皇帝起身为她喝彩的时候……不对，应该说从第一眼看到她的舞姿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输定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苦练了这么久，怎么能还没上场，就被人比了下去！
太后拉着沈婉绸问话，脸上是苏媚儿渴求的慈爱，颇为委屈的扭头去人群中寻找秦楮墨，却不曾想她的秦哥哥真一本正经的与苏秦雨说这什么话，虽是板着一张脸，眼底的笑意却是隔着一道水湾也能看的清楚的。
手里的帕子扯的变了形，苏媚儿只觉得浑身冷的发抖。耳边忽的传来太后的一声唤：“下一个表演的是哪家姑娘？表演好了超过沈家丫头去，哀家赏！”
一边说，一边似怒非怒的瞥了一眼身侧沈婉绸，分明是置气的模样。
苏媚儿再次看了苏秦雨方向一眼，冷冷得笑了一下，扬声答道：“回太后的话，该是臣女。”
一句话硬邦邦的从口中抛了出来，半点尊敬不存，语气生硬的好似被唤的那人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一般。太后微微一梗，心下不悦，却又不便当众表示出来，只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冷漠的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便开始吧。”
苏媚儿俯身一拜，却并没有依言去准备舞蹈，反而伏在地上不起来了。
“你这是何意？”
又闹什么幺蛾子！
苏媚儿跪的笔直，朗声道：“臣女惶恐，但求太后娘娘让臣女与王妃妹妹一同上台表演！”
不晓得是不是加了些许内力的缘故，这话顺着夜风，一字不落的飘到的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当下群臣皆惊，有好事者的目光就在苏媚儿与秦王夫妇三人之中转了起来。
听闻过上台时叫人一起壮胆的，但苏媚儿显然不是这种人，前段时间传出苏府大小姐被一直休书送回家，莫不是这苏媚儿余情未了，想要趁此机会，一表痴心？
太后没答话。
苏媚儿跪了一会儿只觉得膝盖发酸，咬了咬牙，扭头朝着苏秦雨的方向看了过去，楚楚可怜的开口道：“王妃妹妹，姐姐自知你现在贵为王妃，不便下场与我共舞，只不过家里带来的乐师刚刚烫伤了手指，不便弹奏，其他琴师又不曾配合过，遍观全场，也就只有你我二人配合过了……”
说话时眸中泪光点点，泫然欲泣，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到苏秦雨眉毛一阵乱挑。
她们有配合过？琴师烫伤了手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苏媚儿见苏秦雨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心下焦急，张口想要再加上一把火，话没出口先被秦楮墨警示的目光兜头浇下一盆冷水，眼底的水光成了真泪，暗暗捏紧了衣袖，苏媚儿堪堪的笑了一下：“若是……王妃妹妹不愿意，这事儿就算了吧，是我强人所……”
苏秦雨扬声打断她的话，含笑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妹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妹妹许久没有碰那琴弦，弹出来的曲子，姐姐莫要嫌弃才是。”
一脸恳切的样子，苏媚儿都差点信了她的说辞。
许久没有碰琴弦？这可真是笑话，她苏玉儿什么时候、又有什么资格去碰琴了？
宫人们很有眼力见儿的将道具尽数搬到了亭前的台子上，苏媚儿得意的看了一眼苏秦雨，在两扇屏风之中摆好架势，只待乐声。
苏秦雨坐到宫人摆好的琴案之前，远远朝沈婉绸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抬手按在了琴弦之上，半晌，一个动作都没有。
周遭的表情微妙，秦楮墨却是面不改色，手里把玩着刚刚苏秦雨塞过来的酒杯，唇角有意无意的上扬。
好像……马上就有人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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