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陆家人的反应虽然没有杨佩琴那么激烈,可他们的心中也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方才沈静芝跑去戴家抄家,陆家人嘴上没有说什么,甚至还积极配合,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对此并不是很赞同。
原因无他,在陆家人看来,戴家好歹也是沈静芝的外家,沈静芝却一点情面都不讲,把戴家搅了个天翻地覆,这种做法未免有些过了。
直到现在,得知戴家人非但见死不救,还活埋了沈静芝,陆家人这才彻底理解了沈静芝的做法。
天啊,戴家人当真是坏事做尽、丧心病狂!
抄家算什么,沈静芝没有一把火烧了戴家,就算情至意尽、手下留情了。
震惊之余,陆老太太口吐芬芳,陆卫民皱眉沉思,陆湘湘紧握拳头,仿佛想要打人,唯有何慧芳,她的反应不同寻常——她接连看了沈静芝好几眼,眼神颇为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静芝早就察觉到何慧芳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现在看到何慧芳的反应,愈发觉得她有心事,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沉吟半晌,沈静芝主动问道:“陆伯母,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如果有的话,只管开口好了,不必有所顾虑。”
何慧芳一怔,犹豫片刻,抿了抿唇,开口道:“阿芝,你实话告诉伯母,那个翟家……当真那么不堪么?”
沈静芝略一沉吟,斟酌着道:“我承认,方才为了收拾戴家人,说了不少谎话,有些部分夸大其词了。但是,关于翟家的那部分,一字一句绝无虚言——我所了解到的翟家,的的确确就是个火坑,绝无掺假。”
听了这话,何慧芳嘴唇发白,神色大变,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了。
然而,更令她崩溃的还在后面,只听沈静芝继续说道:“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在县城里读高中。哪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也不可避免的要和县城里的人有所接触。
“在接触的过程中,我曾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随着队伍的壮大,县革会里出了害群之马——有个别干部纪律意识不强,责任意识缺失,不但自个儿以权谋私、仗势欺人,还纵容家人欺压良善、为所欲为。
“尽管‘个别干部’指的究竟是谁,大伙儿生怕祸从口出,不敢明说,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县革会的主任翟向东没跑了。由此可见,县城里,知晓翟家恶行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陆伯母,翟家究竟如何,光听传闻的话,或许了解得不够准确,稳妥起见,你不妨亲自跑去县城打听打听,相信有关翟家的种种,很快就能够打听出来的。”
顿了顿,沈静芝补充道:“其实,不一定非得要大老远的跑去县城,跑去附近的红星公社打听的话,应该也能够打听出端倪来,因为吊死在翟家大门口的那个姑娘,她老家就是红星公社的。”
话音刚落,陆老太太便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哎哟,原来害死周家姑娘的畜生就是杀千刀的翟家人!天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却葬送在了那帮畜生的手里,老天爷怎么不降下一道雷,把他们给劈死呢?!”
原来,陆老太太的娘家就在红星公社。
前些日子,陆老太太的娘家侄儿领着媳妇过来探望她。
陆老太太和她侄媳妇很投缘,她二人一见面就聊上了。
聊着聊着,她侄媳妇就告诉她说,她娘家的邻居周家最近出了一桩惨绝人寰的事情——
周家小女儿周宝妮通过亲戚介绍,得到了去县城某个领导家当保姆的宝贵工作机会。
周宝妮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与向往去了领导家,却不想,不到一个月,她就被领导家的少爷给糟蹋了。
那领导得知后,立即勒令周宝妮不要对外声张,并表示愿意出钱私了此事。
周宝妮年纪虽小,性情却很刚烈。
面对威逼利诱,她丝毫不为所动,当即跑去派出所报案,势要领导家的少爷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然而,那个派出所的办案人员……
毕竟,在强大的势力面前,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站出来伸张正义的。
眼见申冤无门,周宝妮给家人留了封遗书,就用一条绳子,将自己吊死在了领导家的大门口。
周宝妮出身于贫苦农家,在别人眼里,她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农家女,但在她的家人眼里,她却是如珠如宝的存在。
收到周宝妮的遗书之后,周家人悲愤不已,不顾好心乡邻的劝说,执意跑去领导家讨说法。
结果,周家人说法没讨到,反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毒打。
这还不算,惨遭毒打的周家人明明是受害者,领导家却反咬他们一口,以“私闯民宅、意图行凶”为由,把他们告到了派出所。
“行凶”的周家人在派出所蹲了好几天,才被放了出来,随后他们收到了领导家给的一百块钱。
如此软硬兼施过后,周家人哪里还敢再闹?他们拿着钱,老老实实的回了家。
至于周宝妮,再也没有人敢为她讨回公道了,只能任由正值花样年华的她无辜枉死。
听完了陆老太太的讲述,何慧芳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她颤着声音问道:“娘,害死周家姑娘的领导家,当真就是、就是……翟家?你、你确定,没、没搞错?”
“那户人家姓什么,你表嫂没说,但我记得她有说过,那户人家手眼通天——他家有人在县革会当主任,就连县长都要给他家几分面子。”陆老太太笃定道,“县革会主任,不就是那个叫翟向东的家伙么?既然如此,那户人家肯定就是翟家,错不了。”
此言一出,何慧芳再也无法心存侥幸,彻底认清了事实,整个人都崩溃了:“天啊,她她她,怎么能介绍年轻姑娘去翟家当保姆呢?而且,那年轻姑娘不是别人,是她的亲、亲……”
说到最后,何慧芳气愤难言,都有些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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