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昆看了他们一眼，对方似乎听到了门房小厮说的话，知道蔡昆就是这家的主子，当即眼睛一亮凑上来。
“蔡少爷，您可得救救我们啊！连王铁牛那样快死的人，你都愿意治，还是免费的，我听说他跟婆娘回去的时候，您还给钱啊……”
见他越说越歪，边上那精神很好的同伴用力捅他一下，挤眉弄眼，接着咧着一口黄牙恶心的道：“少爷，求求您救救我兄弟吧，他得了病，你看他，瘦的跟柴火一样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死了！”
那人马上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我们家就我们两兄弟，我要是死了，我兄弟一个人，都养不活家啊……到时候死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我老娘，我老婆还有我老爹和七个孩子都要死啊！”
蔡昆嘴角抽了一下。
他算是知道这傻逼为什么瘦得跟棍子一样。
看样子年纪也就十来岁，顶多二十，居然有七个孩子！
这特么还真是勤奋！
想想他老爹，都成鳏夫了，尼玛还超前贯彻独生子观念，愣是连个小妾都没有。
啧啧啧……
“你们想要我帮你们治病？”
两个人点头如捣蒜。
世代务农的他们很淳朴，想法更是朴质。
既然当初王铁牛能免费捡回一条命，还顺带有钱拿，那他们肯定也是一样的啊！
治不治病的倒是其次，反正这身体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但是钱就很重要了啊！
只要蔡昆答应帮他们治病，就能捞一笔钱回去。
这是哥俩共同的简单心愿。
作为能实现别人心愿的蔡昆，感到自己非常的荣幸。
于是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来，然后就这么看着他们。
“蔡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蔡昆一脸惊讶，又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收取诊金啊！你们去医馆看大夫，难道不带钱吗？”
“……”
要……要钱？
居然问他们要钱！
这蔡昆，良心是被狗吃了啊！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难道不够破烂吗？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良心被狗吃了，竟然问他们这样的贫苦百姓要诊金。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个世道……竟然腐朽至此！
蔡昆装作无辜的模样，惊叹道：“你们不会是想白嫖吧！这……这汴京城什么时候有的规矩，现在看病都不要诊金了吗？”
路过的行人，大多知道蔡家门口近来发生的事情。
所以蔡昆一喊，他们瞬间明白是因为什么事情。
原本有些帮那些看病的人抱不平的，被蔡昆一句‘现在看病都不要诊金’给说的愣了一下。
自古以来，看病救人，都是医家职责，但……但从来没说不给钱的啊？
就算没钱，也要拿鸡蛋白菜什么的去表示谢意。
不管怎么说，肯定没有白嫖的就是了。
就算有成功白嫖的，那也是人家大夫自己愿意的，却从来没有病人自己说不给的！
蔡昆忽然一声冷笑，道：“我看你们也是老实的百姓，还想着可以让你们便宜点，或者是赊账也行，但万万没想到，你们压根就没打算报答我，不要说钱，连颗小白菜都不想给吧！你们这种行为，跟强盗有什么两样！难道就因为你们穷，你们没钱，就自暴自弃连自尊都不要了？伸手问人要东西且不予回报的，那是乞丐！你们是乞丐吗！你们的父母若是知道将你们教成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指不定有多痛恨自己！”
“我蔡昆是那种看得上你们钱的人吗？我当然看不上！我再穷也比你们有钱！我要钱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当然不是，我是因为想要保全你们作为一个人的自尊！至于当初的王铁牛，他虽然没有给我钱，但他愿意拿自己的生命相信我，相信我能行，这就是他给我回报，所以我才愿意免费给他治病，这跟你们一样吗？”
眼看周围百姓纷纷射过来的复杂目光，兄弟两个人慌神了，结结巴巴的反驳：“我……我也是拿生命……”
“胡说八道！你拿什么生命了？我求你拿生命了吗？我根本就没这方面的需求，你自己硬上赶着要我接受，这更过分！这不光是强盗，你这是……”蔡昆一下子卡壳没想出来，边上听得义愤填膺的愤青百姓快口接上，“是无耻的小人！”
蔡昆脑子都没过：“对！是小人！你在胁迫我！”
这话落下，群情激奋。
“你们有手有脚，难道会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就算是乞丐，都知道拿钱上医馆看病！”
“我看你们也没什么毛病，就是想来碰瓷！这么大个人，也好意思，真是不要脸！”
“就是，你们爹娘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还好意思三番两次找上门，我看见都至少四五回了！”
“我还当蔡少爷是那等……咳咳，原来是些没心没肺的东西！还有脸在汴京城里出现，我要是你们，早就把裤子蒙头上，滚出去了！”
“对！快滚！别在这里脏我们的眼睛！”
那两个人一开始被骂狠了，也很懵逼，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更何况原本就是两个无赖。
“去去去！要你们管！什么东西，我们兄弟事情要你们说！怎么地，我们就是没钱，没钱就不能活着啊！”
“哎呀这都是什么人啊，竟然要逼死我们！”那面黄肌瘦的无赖，居然直接躺地上撒泼，“我要死了，我要病死了！哎呀我心口好痛啊，我真的要死了！你们都要赔钱，不，你们要给我赔命！”
“兄弟，你可千万不能被他们气的发病啊！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带你去告状，去敲登闻鼓，我就不信官家和朝廷，不还我们一个公道！”
“哎呀我要死了！”
这下轮到围观群众跳脚了。
但人多势众，他们也不怕真的被敲诈，但是……那叫一个气啊！
蔡昆反而乐了，看着两个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打滚，边上一帮人在骂娘，蔡家门口热热闹闹，连菜市场都没这么闹腾。
不远处，刚从苏迅之家里回来的宗泽正心情愉悦，老远听见前面闹哄哄的，仔细一辨认，就知道是在蔡家门口，登时疾步赶上前，穿过人群后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蔡昆站在边上，他脚边，还有了俩大男人在哭天抢地鬼哭狼嚎。
最诡异的，身旁这些人……都在骂娘。
什么情况，吵架吵到蔡家门口了？
蔡昆看见宗泽回来，道：“宗大哥，太巧了，咱们俩在门口遇上了，你去见了苏先生吗？怎么样了？”
一说起苏迅之，宗泽又眉开眼笑起来：“苏先生所言看似简单，却富含深意，我跟苏先生略聊了一会，实在受益匪浅，不过苏先生事忙，我也不好多打搅，便回来了。”
其实宗泽这一去，就待了好几个时辰，苏迅之对这个年轻人颇为惊喜，也没刹住车就都聊了几句。
“那便好。”蔡昆笑眯眯的看着他，反正宗泽以后的职业生涯在军队里，再加上他本人也是有本事考中进士的，也不怕苏迅之能把他带歪。
两人正说着话，宗泽耳边又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低头看了一眼，面露厌恶之色：“蔡兄，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蔡昆撇撇嘴，道：“最近不是老有人想来找我看病嘛，这俩就是，他们想要白嫖不给我钱，不然还要告我，我算是被缠上了，正闹着呢！”
宗泽一听是两个无赖，顿时怒火蹭蹭往上跑。
“汴京城中，天子脚下，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宗泽的嗓门浑厚如同狮吼，瞬间覆盖所有人的声音。
他动作极其快，在所有的人都还没看清楚的时候，一只手一个人，直接把他们举了起来！
自诩见过大世面的蔡昆看傻了。
这尼玛要是参加举重比赛，怎么说也能横扫全球！
“都让开！”宗泽一声大喝。
脑子宕机的吃瓜群众，身体反应比大脑要快，呲溜一下就让开来。
宗泽大吼一声，像让垃圾一样直接把手里两个人甩飞出去。
足足五十米远！
嘭！
两道沉重的闷响接连响起，地上扬起一片灰尘，两道惨叫声更是惊飞了树上寥寥无几的乌鸦。
有路过的妇人下意识捂住孩子的眼睛，满是惊恐之色。
“哎哟，好疼啊，我要死了。”
“我的腰啊，我的肚子啊，我要完了，快送我去看大夫啊，哎哟好痛啊！”
两个无赖蜷缩在地上打滚，一个两个哀嚎着。
“好！打的好！”
“怎么就没摔死他们呢！无赖！”
宗泽拍拍手，其实他看似用力，但实际上是用了巧劲的。
既能保证把他们扔的远，又能保证在不摔死他们的情况下，让他们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毕竟汴京的官差可不是吃素的，打架斗殴和打死人，那是两码事。
宗泽还不至于如此不谨慎。
周围的人骂的解恨，直到那两个无赖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又不知道被谁扔了菜叶子和臭鸡蛋，终于吓得不敢撒泼，连滚带爬的跑了。
“蔡兄，以后若是还有人敢闹事，你尽管找我，我别的本事没有，打还是打的过的！”宗泽和蔡昆一道回去，一边走一边说。
“宗大哥，今日多亏有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有如此武艺，不能建功立业，实在可惜。”
若是换做别的朝代，蔡昆就直接劝他去参军算了。
但是在宋朝，军人地位低下，脸上还要刺字，跟囚犯待遇没什么两样。
要是跟谁有仇，那才会劝人去当兵。
宗泽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蔡昆没有讥讽他的意思。
“世道难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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