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迅之第一反应是，他应该知道吗？
哪本书上写过这东西，是孔生人还是孟夫子？
作为一个诚实的夫子，苏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赵佣微微蹙眉，兀自思忖，大约真的是蔡昆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若真是如此，那蔡昆……还真是比自己厉害多了。
赵佣想到蔡昆那副略有些不着调的脸，心里就怪别扭的，总觉得似乎对他来说，蔡昆不应该有如此才华，可是仔细一想，分明人家蔡昆做的每一件事，都挺惊世骇俗的让人意外的。
“主子，外面蔡长史来了。”许开不情不愿的道。
一听说蔡昆来了，赵佣没什么反应，苏先生确实心头一震。
他居然……有些慌，又有些紧张。
这可不是先生见自己学生的反应……
蔡昆带着宗泽过来，宗泽很不踏实，直到他见到一派儒雅的苏迅之，心里那一丁点的不安，也随风消散了。
蔡昆道：“打扰殿下了，殿下，你不会怪我吧？”
赵佣瞥视他一眼：“你若是没有正事过来，我就让许开把你扔到房顶上去！”
许开捏着咔咔响的拳头表示自己会全力以赴。
蔡昆咕咚咽了口唾沫：“殿下，不用这么粗鲁吧……”
“学生宗泽，见过苏先生。”
苏迅之微微颔首，他第一眼看见宗泽，就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多礼了，宗公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一看便不是俗人，将来必定有所大成。”
蔡昆没想到这老头还挺有眼光。
“苏先生，学生许久不曾见您了，您身体可好？”
“好好好！”一改刚才对宗泽淡定点评的样子，苏迅之看见蔡昆，多少有些激动。
要不是现在有其他人在场不太合适，他都想问问蔡昆这篇《小学》里的问题。
“苏先生，这位宗大哥是我的好友，他仰慕您已久，特意前来汴京寻你，想要有缘拜入您的门下……”
话还没说完，宗泽连连道：“不不不，学生不敢，苏先生备受朝廷尊敬，乃是当世大家，学生岂敢，今日能得见苏先生，已然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了。”
宗泽是真的没这个想法了，毕竟现在的苏迅之是在教皇子的，他哪里还能上赶着去。
赵佣却不以为然，道：“若是有真才实学，先生又怎么能错过一个好学生？宗公子，你又何必谦虚，不如这样吧，先生正在教学，你们坐下一道听一会？”
蔡昆一点都不想听，但是宗泽很想。
所以勉为其难一起坐下。
有蔡昆在下面坐着，苏先生哪哪都觉得不舒坦。
开什么玩笑，自己手里的书就是蔡昆写的，现在郡王殿下还叫自己教他们。
这……这老脸往哪里放？
蔡昆敲了敲桌子：“苏先生，怎么了吗？”
“咳咳，殿下，这书老夫只有这两本，若是无书籍，又如何学习，不如还是改日吧。”
赵佣不明所以，笑着道：“这都是小事，我都已经记下了，我的给他们两个看就是。”话音落下，直接就把书给了蔡昆和宗泽，苏先生连喊不要的机会都没有。
蔡昆噫了一声，抬头看了眼苏先生。
这老家伙居然拿他默写出来的东西教赵佣？
好家伙……
宗泽从来没见过这本书，乍然一看，顿时惊为天人。
“这是何书，为何未曾见过……”
赵佣颇有些得意：“此乃《小学》，只有此孤本，当然了，孤本是苏先生手上的，我手上的这本是后来临摹的。不过，此书外面却是没人见过，宗公子以为，此书如何？”
宗泽不假思索：“此书包罗天地大道，看似简易，却蕴含深意，若是细读，定然有所顿悟。”
这是宗泽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人读书条件真特么好，光是起步就比他们高上不知道多少！
赵佣深深看他一眼，眼中微光一闪，似乎在想什么。
边上，蔡昆炯炯有神的盯着苏先生。
苏先生佯装咳嗽一声，微微转了身。
蔡昆还看着他。
苏先生仰头望天花板。
蔡昆还看着他。
苏先生受不了了。
“蔡公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蔡昆笑眯眯的：“苏先生近来官运亨通，备受官家赏识，学生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与有荣焉啊！”
苏先生头大如斗：“你就直说，别揶揄老夫了。”
蔡昆哦了一声：“苏先生你看我这个宗大哥条件怎么样？”
苏迅之看了眼宗泽，实话实说：“很不错。”
“那你可否愿意教他？”
苏先生终于看他了：“自然可以，不过我最近有些忙，恐怕没这么多时间……”
“这不是问题，只要苏先生答应就好。”蔡昆笑眯眯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两个人在角落里你一言我一语，也没人留神，等到他们意见达成统一，蔡昆才发现，赵佣已经跟宗泽聊的十分嗨皮。
宗泽的事情，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不说。
蔡昆带着宗泽告辞离开郡王府，才把这件事告诉他。
宗泽感激涕零：“蔡兄，你为我如此着想，我实在惭愧！”
蔡昆拍拍他肩膀：“宗大哥说的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苏先生近来十分繁忙，你如果要去找他，就让下人先去他府上看看，如果可以，你再过去，省的白跑一趟。”
宗泽自然说好。
年节刚过，气氛还在，酒海街上甚至更热闹了。
车水马龙之余，行人更胜从前，蔡昆路过一间铺面，看见心儿在里面，就走了进去。
“少爷，你怎么来了？”心儿红着一张小脸，警惕的跑出来，蔡昆这才发现，竟然有人在这里闹事。
闹事的是几个年轻公子哥，因为颇有些身份，所以周围还带着好些仆从。
蔡家的铺子里也就三两个伙计，加上心儿和其他来做活的工匠，撑死不到十个，显得气势又弱又菜。
“这些人赖着不走，差点就要砸了我们家铺子。”心儿咬着牙，颇为气愤。
要砸铺子？
他就这么点产业，这帮狗东西竟然还要来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蔡昆袖子一撸：“敢来我蔡昆这里闹事，找死呢！”
在汴京城这个一脚踩下去都能碰到皇亲国戚的地方，蔡昆的身份还不够他横着走，但是这并不影响蔡昆名气大。
他一报上姓名，对面几个公子哥顿时一脸了然。
但这没什么屁用。
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小一点，但是看起来却是头头，他看了蔡昆一眼后，无动于衷，甚至还露出一个很欠扁的表情来。
“你就是蔡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敢在我地盘上砸场子，本少爷就把你打回娘胎去！”
章仿顿时脸色一变，尚且没有全部长开的眉眼强行用力一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悍可怕。
这幅神态，倒是有点像某个人。
蔡昆没想起来。
直到章仿自报家门。
“我可是章家的少爷，我爷爷是当朝副相之首章惇！你敢打我，我就让我爷爷把你关进大牢！”
“哦~”蔡昆拉长尾音，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看你有点眼熟，原来是章家大侄子啊！来来来，叫一声叔叔！叫叔叔我就不打你屁股了。”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章仿气急，呵斥身边人，“你们笑什么笑，都讨打吗！”
边上跟着他的几个公子哥，明显没有章仿身份来的尊贵，听见蔡昆占他便宜，还有心情发笑，被说了一顿才都个个板起脸来。
“姓蔡的，你少胡说八道，我才不是你大侄子！”章仿气鼓鼓的一张脸，白嫩嫩的皮肤，就像是一只偷松果的松鼠。
竟然还有点萌。
“怎么就不是我大侄子了，我叫你爷爷一声章伯伯，你既然是他孙子，那当然是我大侄子，叫我一声叔叔有什么问题？”蔡昆撸起来的袖子又放下去，上前两步，‘和蔼’的道，“大侄子，你大白天出来找茬找到你叔叔我头上来，是不是要给点说法啊？”
章仿向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在外面没少干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被蔡昆一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人占便宜，那股叛逆劲就又上来了。
“呸！就凭你也配，信不信我揍你！”
要不是蔡昆反应快，刚才那口水就要喷脸上了。
蔡昆怒了。
“看来我要替你爷爷好好教训教训你！心儿，给我拿棍子！”
心儿二话不说拿过来一个棍子，递给蔡昆。
“你……你敢打我！都给我上！”章仿往边上一躲，那些小厮马上围上来，拦在蔡昆跟前。
周围还有很多路过的行人，此时见几个公子哥吵起来，竟然要打架，一个个都争相看起热闹来。
这个时候要是输了，自己面子往哪里搁？
蔡昆拿着棍子的手紧了紧，眼睛微微一眯：“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告诉章伯伯去，看他会不会罚你们！”
那些小厮当然明白，要是被章惇知道了，他们肯定逃不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没少被罚了。
但自家少爷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
见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蔡昆道：“我保证你们都没事，只要你们都让开就行，不管怎么说，我教训我家大侄子，那都是家务事，就算章伯伯知道了，也还要夸我呢！”
章仿傻了一下。
这帮狗东西竟然敢不听他的。
“你们敢不听我话，我就让你们泡一个晚上的水缸！”
话音落下，小厮们一个个后背发凉。
水缸里，可养着会吃人肉的鱼呢！
顿时小厮们也不犹豫了，开口道：“蔡公子，对不住了！”
擦！
蔡昆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
正想着怎么办，后背忽然就被人顶住，回头一看，是宗泽。
“蔡兄尽管去教训你家侄子，这些走狗交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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