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一路上都胸口疼，撇开头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他们。
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破口大骂。
这蔡昆，究竟下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能让贺同章叫他做师父！
大半夜进皇宫，且人到的比垂拱殿上还要全乎。
蔡昆跟着一道跪下行礼，很快他就被赵顼叫上去问话。
赵顼满是新奇的看着他，屁股也坐不住，站起身走下来，眼中颇是满意的神色：“清河已然无事了？”
蔡昆道：“公主金枝玉叶，有仙人眷顾，又有官家庇佑，区区小病当然不足挂齿！官家放心，公主殿下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因为体虚，所以公主要多加修养，在没好全之前不能随意移动，所以臣斗胆，请求让公主养好病再回宫吧。”
宋朝风气虽然比不上大唐开放，但绝对比明清时候要强太多，赵顼略想了想，也只觉得有一处不妥当：“宫中伺候的人朕会遣出去，但是公主这病要养多久才好？”
“不出两个月即可！”
“两个月就行？！”赵顼大吃一惊，他还以为少说要大半年，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让公主在三个月后再看情况回宫中，却没想到只要两个月，就能痊愈！
蔡昆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十分厚道：“臣的手艺好，所以好的也快！”
如果被赵顼知道一般只要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活蹦乱跳，恐怕眼珠子都要吓地上去滚。
赵顼眼尖的看见在人堆里的贺同章，一个眼神才过去，贺同章就像闻到肉的猫：“臣贺同章见过陛下。”
“贺院判，你也是辛苦了，想来这……这里面，你也出了不少力气吧。”
贺同章这会哪里敢抢功劳：“陛下，臣对这类外科手术了解并不多，且到蔡府的时候，蔡少卿和刘二头他们已经开始手术了，因此也只是在门外候着，但请陛下放心，臣亲眼见到公主殿下安然无恙，蔡少卿，真乃天下第一圣手！”说完，深深的鞠躬弯腰，虽然是朝着赵顼，但是很明显，这躬是鞠给蔡昆的。
赵顼和高太后都怔愣住了。
贺同章之前对蔡昆有多咬牙切齿，现在怎么跟见鬼了似得竟然帮他说话。
但这对赵顼来说是好事，赵顼当即便笑道：“好好好，我大宋朝能出现这样一个少年，实在是我朝之福！蔡昆，明日上朝，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赏赐！”
蔡昆眼疾手快又接了赵顼的话头：“多谢陛下！”
张口欲言的高太后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瞪了一眼边上的王珪和蔡确，心里沉甸甸的，身上的倦意更是排山倒海的袭来。
赵顼显然没打算今天晚上就说大事，拉着蔡昆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什么叫做外科手术，什么叫做擒贼先擒王……
“缝合一事，倒是军中也常有，没想到治疗肠痈竟然也用得上？”赵顼忍不住感慨。
一旁的蔡确插嘴道：“军中缝合多为战场上士兵外伤，那这外科手术，是否也和受伤差不多？”
蔡昆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喻还是很直观的，虽然这位同姓的哥们看他很不顺眼，但在聊专业严肃的问题上，蔡昆十分配合的点点头：“是差不多，但是一个主动为之，一个被动承受，而且手术最明显的好处，是可以加快病灶愈合和消除，说个更要命的比方，妇女生产自古以来都是进鬼门关的大事，胎儿过大生不出来，胎位不正什么的，都有可能导致难产，这个时候，如果直接用手术刀嗞——”蔡昆右手当做刀，在蔡确肚子上比划，“这么把肚子割开，孩子直接从肚子里面拿出来，再把肚子缝合上，就能万无一失了！”
蔡昆乐呵呵的说完，才发现在场所有男同胞脸色都变得奇差，只有高太后一脸淡定的模样，面上虽有些波动，但看的出来，她老人家是激动的。
“破开肚子取孩子？”高太后深呼了一口气，似乎不太相信，“这和杀鸡取卵，有何分别？”
“分别自然是的，杀鸡取人没人说要鸡肚子缝上，但是做剖腹产，那肯定是要缝上肚子的。”
赵顼摇摇头，深觉得这‘手术’太过血腥。
虽然实用，但最好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吧。
妇人的肚子叫人看去且不说，还要破开肚皮，那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死的很难看？
直到马上宫门要关了，赵顼才放了他们回去。
高太后咬的一口银牙，最后也让宫女扶着回去。
才刚出宫门口，赵佣拽着蔡昆就往夜市里跑，后头跟着的贺同章原本还想再跟蔡昆亲近一下，没想到赵佣下手快，两个人一转头就上了马车，他硬是在后面赶了好几步都没能追上。
王珪憋了一个晚上的怨气：“贺院判活到这把年纪了，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蔡昆小小一个司农寺少卿，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丢人现眼也就罢了，不成想这些事情在你眼里，却是可以连尊严不要！眼巴巴的追着别人屁股后面喊师父，呵呵，好有骨气的贺院判！”
边上沈括斜了他一眼，但想想被羞辱的对象是贺同章，也就懒得跟人多说什么。又想到现在这个点还没回家，媳妇八成又要跟他闹脾气，于是上了自家马车忙不迭的就走了。
蔡确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热闹。
贺同章红了红脸，但很快笔挺起胸膛。
“医者父母心，学医者，为学习医术治病救人，就算拜师又如何？若能学到可堪大用，能造福天下黎明百姓的学识，这又算的了什么？只是王相公府上，但愿没有用到大夫的一天。”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珪微微一愣。
贺同章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屑。
作为大夫，游走在各家之家，原本就会比其他人多知道些秘密，更何况是太医。
各官各宅，只要有点脸面的人家，谁家不是请太医去府上看病的。
虽然知道的多很容易威胁性命，但是反过来，何尝不是拿捏住某些官员的把柄。
贺同章虽然官职不是多么的高，但就算在王珪这个宰相面前，也不惧怕。
在官场上，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如果被翻出来，抄家灭族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王珪很快想明白其中关节，顿时老脸气的通红：“你龌龊！你不要脸！”
“谁龌龊，谁不要脸了！不小心弄死小妾的人，可不是我！”
话音刚落，一旁的蔡确刷的一下眼睛瞪大，眼见里闪烁着刺眼的八卦光芒。
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王珪，嘴角弧度时不时因为压抑不住而扬起来。
这消息，够内幕！
“王相公，你今年……”
蔡确幸灾乐祸的话还没说完，惹来王珪一记狠瞪：“这有你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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