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忽然站了起来，手中的拐杖坠地，发出铿锵的声音。
“大胆！”
这一声大胆，吓得蔡昆赵佣还有高士林和赵清河四个人刷的一下跪在地上。
四双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的惊恐。
蔡昆跪的太狠，膝盖疼的厉害。
这特么是哪出？
高太后见状也是无语，但还是板着脸：“你们早知有此高产的粮食，为何没有及时告知官家？却任由粮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
赵佣忙道：“皇祖母恕罪，此事是有原因的！”
蔡昆没想到高太后脑洞这么大，生怕没说清楚自己要倒霉。
“太后，臣的土豆，是近日才成功的，远在粮灾之后，而且臣种植的土豆不过区区两亩地，长成需要时间，就算它收成的再快，却也赶不上解决粮灾一事，实在是冤枉！”
高太后依旧脸色不变，声音威严：“此言当真？”
“句句属实！”
赵佣也道：“皇祖母，的确是这样。”
高太后已经相信了，刚才只不过是吓唬他们，知道他们没有做错事后，也就淡定下来，便想着要将此事告诉赵顼才行。
赵佣却道：“皇祖母，此事前不久孙儿已经禀告父皇，但父皇……却骂了孙儿一顿，根本不信。”
高太后眼眸闪烁着光泽，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蔡昆，所谓眼见为实，你速速将五千斤土豆运来宫中。”
蔡昆和赵佣相视一眼后，忙点头应下，当即便急急忙忙出宫去了。
临走前高太后给了他一个进宫的腰牌，这可把蔡昆乐坏了。
这是个好东西，用完后千万不能还回去。
见蔡昆走了，高太后又问了身边女官，知道现在正在早朝，便道：“既然如此，那便摆驾垂拱殿！”
此时垂拱殿内，却是愁云惨淡。
往往天灾之后，必定伴随瘟疫。
瘟疫有严重的，也有稍能控制的，但这次因为粮灾时间太久，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自福建路起，至淮南西路，已经出现不少天花病例，随着返乡的百姓越来越多，尤其是福建路，至今已有四处县地进入紧急封锁，起码有五十个村庄因为天花肆虐，当地知县不得不派兵驻守。”
“天花瘟疫，来势汹汹，如果不能掐断源头，控制住它扩散的速度和范围，迟早会殃及全国！”
“陛下，枢密院已分派人手到各地，其余尚未发现天花的州路也已得令防范，严重地区，路引发放也已停止，尽可能控制住人流。”
赵顼焦头烂额，他早就命各地严格审查，严防出现病人。
若有尸骸，定要及早处置，却不想还是没有防住。
天花。
这是多么可怕的瘟疫！
所过之处，家破人亡！
刚刚经历了粮灾的大宋百姓，又如何撑得住瘟疫的肆虐。
赵顼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没想到在战事上大宋赢了，但却在内政上频频出现错漏。
正在议事，却忽然有宦官来报，高太后来了。
后宫不得干政，高太后也向来守规矩，但这次忽然过来，定然是有大事！
赵顼不敢耽搁，忙请了进来。
高太后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略一猜测，便知道他们是在商议天花一事。
但她没提此事，坐下后，开口道：“老身今日来此，是有要事，若是耽误了诸位议事，老身在这里先赔个不是。”
众人忙道不敢。
赵顼问道：“母后来此，所谓何事？”
高太后点点头，开口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家，可曾听闻，这天下有亩产数千斤的粮食？”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高太后是不是年纪大，搞错了。
世上怎么会有亩产数千斤的粮食？
但赵顼，以及司农寺齐敏怀，却是觉得耳熟。
齐敏怀低着头，绞尽脑汁的想这话是哪里听来的，好不容易才终于想起来。
蔡昆！
就是那个从来没好好上值过的蔡昆！
难道这小子吹牛，已经吹到太后耳朵里去了？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齐敏怀心里一声冷笑，这可是他自己找死的！
齐敏怀持笏而出：“回太后，此言，臣曾经听蔡寺丞说过，但臣已经教训他不可胡言乱语了，却不想他不思悔改，竟然骗到了太后这里，实在太过放肆，臣以为，蔡寺丞糊悖狂言，有辱朝廷，请陛下革除其寺丞一职，以儆效尤！”
赵顼马上想起来，前几天赵佣还跟自己说过这种话，当时他就怒了，好好一个皇子，却老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成何体统！
现在甚至连太后都知道了。
赵顼自然不认为是蔡昆跟高太后说的，毕竟高太后住在宫里，蔡昆又怎么进的来？
也就只有赵佣了！
这小子听了蔡昆的狂言，竟然如此轻易便当真！
赵顼当即脸色就黑了。
逆子啊！
亏得自己对他寄予厚望，如此培养，却不想才办成一件大事，便如此不着调，以至于现在太后竟然也信了他的话，闹到了朝上来。
赵顼心里火气腾腾的往上冒。
因为一件小事，而耽误了朝臣商议国家大事，若不惩处，岂不是显得朝事可以儿戏？
“母后，此事儿臣有所耳闻，这不过是佣儿的胡言乱语罢了，母后放心，朕定会好好处置他！”
高太后对着下面的齐敏怀翻了个白眼，又按下赵顼让他坐着，疾言厉色起来：“齐司卿，你身为司农寺主事，掌管全寺上下所有庶务，但却为何疏忽至此？”
“土豆一事事关重大，你却不加以查证，仅凭个人好恶决断，误了朝中大事，你该当何罪！”
赵顼忽然有种错觉。
好像高太后骂的不是齐敏怀，而是自己一样。
齐敏怀却已经吓得匍匐在地，连连磕头，却还不忘为自己辩解，直言这是不可能之事，是蔡昆胡言乱语。
赵顼也是这么以为的，甚至连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根本就是在胡闹。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亩产如此之多的粮食？
高太后心中一片惋惜，看着赵顼：“官家难道连自己儿子都不相信吗？”
赵顼哑然，竟然被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高太后索性传召来赵佣，赵佣跪在地上，大约是有太后撑腰的缘故，对上赵顼的眼睛都不带怵的。
“父皇，儿臣当初所言都是儿臣亲眼所见，亩产五千斤，乃是事实！”赵佣现在都已经忘了欠钱的事情，只觉得自己说实话却不被信任，很是憋屈。
不蒸馒头争口气，无论如何，他都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赵顼愣了好一会，看着赵佣一脸严肃的样子，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在胡闹，而是一件已经发生了的真事。
正在此时，殿外禁军急急来报，说是垂拱殿外堆着小山一样多的黄色物体，足足十几车！
十几车！
赵顼眼睛猛地瞪大，忽然迫不及待的道：“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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