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一个脑袋两个大，蔡家还有一大堆事要他管着，但偏偏蔡昆一回来就让人不得安宁。
眼看蔡昆带着耿敬和七八个下人扛着锄头和各色工具，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福伯仅有的两根黑发都要白了。
“快去外面看看，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蔡家没有马车，只有驴车。
这让蔡昆很不痛快，尤其是想到柳佣一路出手阔绰的样子，他就恨铁不成钢啊。
爹没出息，只能靠他这个儿子了！
给家里换车的计划，必须提上日程！
“耿敬，到了没啊！”
耿敬坐着赶驴车，扭头道：“少爷，中午路上人多，堵了！”
蔡昆眼角一抽，放眼望去，全特么是驴。
索性下了车，靠着两条腿，终于出了外城。
金水河流经汴京城，是条还算大的活水河，河边有不少田地，里面都种着麦子，但是距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
到了蔡家的田地里，蔡昆看了一眼，发现一大半的麦子长势都不好，估计长熟了也没什么好收成。
再看别家的，也差不多。
看样子，现在种植的技术还不够完善。
“把这两亩地里的麦子全给我拔了！”蔡昆拍了拍手，抖落手里的细碎的麦粒。
几个小厮惊得目瞪口呆，还没动手，被蔡昆轻飘飘的瞥了眼。
“找抽呢？”
话音落下，耿敬最先扛着锄头跑了，剩下的几个小厮这才争先恐后的下地。
在一片绿色麦浪中，几个格外显眼的背影十分引人注目。
路过的农户们纷纷停下来，咋舌的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粮食，对农户来说就是全部，是他们的天！
尤其现在福建路闹粮灾，粮食的金贵比往年更上一层楼。
他们连掉一粒麦子都舍不得，而现在，这蔡家的竟然要拔了？
不少人纷纷看向蔡昆，眼里除了痛惜，还有愤恨。
糟蹋粮食，不懂珍惜的纨绔，真是应该毒打一顿才是！
这要是他们的儿子，压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蔡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顾自找了棵茂盛的大树，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眯起眼睛盯着他们干活。
足足干了一个时辰，一帮小厮干的腰都直不起来，不过好在还是把活干完了。
这个速度还是很可观的。
“少爷，咱们把地里的麦子给拔了，老爷知道会不会找我们算账啊？”
耿敬虽然脑子不咋好使，但是还知道挨揍的。
而且老爷肯定不会先揍少爷，肯定是先揍他的！
蔡昆一声轻笑，瞥了眼胆小如鼠的耿敬。
这都多过了多久了，马参估计早就到了永乐城。
只要他按照自己的吩咐办事，至少自己的大名已经传出去了。
对于马参会不会藏私，蔡昆很有信心。
只要马参不傻，就不会吞了功劳，势必会告诉沈括他们蔡昆这个大名！
都帮朝廷打仗了，他就不信，他便宜老爹还能为了两亩没熟的麦子揍他？
“记住，以后跟着本少爷混，把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收起来，否则本少爷要亲自动手教训你了！”
耿敬脖子一缩，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少爷说的对，小的记住了！”
另一边，蔡卞垂头丧气的终于出了宫门。
刚出去，就撞见在门口等了许久的下人，一听说蔡昆回来了，蔡卞当即匆匆回去。
福伯就在门口等着，远远看见蔡卞穿着朝服回来，忙迎了上去。
福伯还没开口，蔡卞劈头就问：“昆儿人呢？”
“少爷刚刚往城外去了，说是要把地里的麦子全拔了！”
“你说什么！”蔡卞一个踉跄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不多，就两亩！”
刚松了口气，蔡卞觉得不对劲。
两亩地就不是地了？少说也有六石粮呢！
“逆子！怪道三弟近日频繁来告书信，我还以为是三弟太过大惊小怪，现在看来，这小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蔡卞本来就烦。
今天一大早，几个宰相，连同他和台谏其他同僚，就都被宣召进宫议事。
宋夏开战，原本以为是胜券在握的，却不想刚刚得到消息，永乐城被围，危在旦夕。
官家得到消息甚至连饭都不吃就在垂拱殿召见大臣，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商议了几个时辰，最后官家身体不适，才勉强散去。
蔡卞一脑门的官司，现在又听到蔡昆干的好事，心里的火气远远大过两年未见的思念。
福伯思量着要不要说蔡昆买屎的事情，还没想好呢，忽然见到门口有个背着背篓的臭汉子过来。
汉子瞧见还没进去的蔡卞，眼底闪着火光：“贵人，是你家买粪吧？”
蔡卞身体一僵。
随即胸口的怒气开始翻涌，强压着机械的转过头来，看着那汉子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一旁福伯见状不妙，连连请着蔡卞往里走：“老爷，是少爷吩咐的，说买六十斤的……粪便！”
蔡卞脑子嗡的响了一声。
血压狂飙。
正当时，蔡昆进来了，老远就瞧见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当即眼前一亮。
“爹，你可算回来！”
蔡昆自己其实是不激动的，但是这个身体很激动，于是急急忙忙的迎上去。
“你还知道回来！”
蔡卞扶着胸口，鼻尖甚至还能闻到刚才那股臭烘烘的屎尿味。
“爹，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儿子，怎么就不能回来了？”蔡昆笑眯眯的，“爹刚从宫里出来，有没有什么要跟儿子说的？”
蔡昆抬头挺胸，眼底带着低调的骄傲，等着蔡卞夸自己。
蔡卞深呼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张许久未见的脸。
想揍他，有些不忍心。
不揍他，对不起蔡家列祖列宗和死去的娘子。
两相权衡之下，蔡卞决定委屈一下自己。
“福伯，拿棍子来！”
蔡昆一愣：“爹，你想干嘛？”
“你说呢？”
话音落下，文质彬彬的蔡卞陡然挥着大棒子要打人，蔡昆嗷呜一声拔腿就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四处闯祸还干些顶撞长辈之事，你三叔怎么就没打死你！竟然还让你回来！”
“爹，你疯了吗！”
“给我堵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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