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铜器送回工作台，老师傅大跨步站在桌前，举起茶饼嗅了嗅，又去翻看茶饼的封条，八字胡激动的一撇一撇的。
“师傅，这玩意贵？”
“你要是敢扣下一点，咱们师徒情分就断了。”
董钦噗嗤笑出声，迎着老师傅顶认真的目光后赶紧收住笑。
师傅这表情，妥妥的没在开玩笑。
等老师傅品鉴够了才告诉土地，“目前手里这一块普洱茶饼得有四十年的茶龄，建于民国杨聘号的普洱茶饼，是倚邦小叶种的普洱茶，”
杨聘号白底红字内的包装，内票和杨聘号的标识妥妥的肯定是正品。
呱噪的徒弟太影响品鉴，老师傅斜眼看董钦。
“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当是去开开眼界。”看着师傅吹胡子瞪眼睛，董钦无奈，“师傅，我也就修复青铜器在行，您非得给我报名文物修复大赛，到时候要是分配到修古画，修陶器啥的，那我只能干瞪眼。”
“那你去不去。”
“胜出者能去修兵马俑，死了都要去。”
兵马俑可是华夏最重要的瑰宝之一，此生能够碰到兵马俑，居然还能亲手修复，想想都激动。
董钦喜滋滋的，“您也知道我修复其他文物不太在行，故宫里的文物又不能随便碰，我老朋友说了，有办法让我练练手。”
董钦在首都的朋友里，也只有苏玉春最财大气粗。
首都和平门外的琉璃厂大街起源于清朝，由于住在此地的多事参加科举考试的举人，渐渐形成了文化一条街，也是后世知名的旅游景点。
琉璃厂文化街全场有八百多米，站在南北柳巷里，苏玉春看着一联排出售笔墨纸砚和古董字画的店铺，道：“我对文物一窍不通，你掂量着点买，别买着假的。”
“放心，我要买到假文物，立马收拾包裹回黑省，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
董钦领着苏玉春直奔有三件门面的荣宝斋。
苏玉春后世还到荣宝斋参观过，比起后世雕梁画栋的高大仿古建筑，现在的荣宝斋只是三间联排的瓦房，挂着古色古香的牌匾。
“老大，这才对。”
董钦指着荣宝斋旁边更加不起眼的小店，说是店都是抬举，根本就是一间危房。
门口两侧是个硕大的双开木制窗户，董钦指着正对大门，用玻璃罩起的清代江西官银银锭，悄声对苏玉春道：“假的”
“您那啥眼神啊。”
尖嗓子从两人身后响起，正处于变声器的年轻人挤开两人，故意把搪瓷盆的水撒董钦脚下，冷笑：“这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能假得了”
董钦撇嘴，问：“你学徒吧，来几年了？”
在对方炸毛之前，苏玉春连忙道：“我们想来看看。”
堂屋有个正泡茶的老者，小学徒喊了声老板，还瞪了眼董钦。
在别人店面前指着镇店之宝说假货，苏玉春也尴尬。
“小兄弟，你说我家镇店之宝是假的？那你看看，我坐的这把黄花梨木靠背雕螭龙交椅是真的假的。”
董钦道：“你年纪一大把了，我要说假的，到时候气晕倒了怎么办？”
老者笑，起身招手：“看..随便看...说对了要买东西可以打折”
董钦扫了眼，“黄花梨是真的，东西是假的。”
“狂妄”老者笑，“看都不看就知道是假的，比文博圈的老专家们还有自信呐？”
董钦道：“真的那一把在M国华夏古典家具博物馆”
此时小学徒垂在身侧的拳头恨不得砸到董钦脸上，老者哈哈大笑，“那你说说，我店里什么事真的，说对了买东西打五折”
苏玉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董钦的袖子，尽管她今儿是金主，但老友要是争气点能省很多钱。
董钦给了个‘我懂’的眼神
一屋子的人提神静气的跟着董钦的视线，最后落在毫不起眼的一尊海象牙制成的茶宠，在老者点头后上手摸了几把。
“乾隆时期的贡品。”
小徒弟嗤笑，那玩意搁茶几上好几年了，连个玻璃罩都没用上，平时老板养着玩的。
老者哈哈大笑，示意两人跟自己到后屋去。
苏玉春不懂文物，她对不懂的领域向来只听不发表意见，听老者的意见就知道五折的折扣享受定了。
后屋的东西比前厅好。
老板告诉两人，这一联排大大小小的老古董店，早在三大改造时就已经公司合营了。
公司合营实际就是实行了定息，原本拥有多少资产，名义上资产不变，实际上拥有的是资产产生的，高于当年银行比率的利息。
公私合营后，古董店的老板和活计都成了公家的正式职工，如今大部分老百姓愁的是吃饱穿暖，厉害点的去东南沿海做生意，整条街一整天看不到多少人。
苏玉春听老板插科打诨时，董钦已经选了不少残次品，惴惴不安问：“春啊，你真要买真品让我练手？”
尽管不是国宝级的东西，但要是修坏了可就亏大了。
苏玉春笑得姿态动人，“我的朋友就算练手，也得用真器。”
转悠了一圈，董钦没找到适合练手修复的古画，苏玉春让人去琉璃厂附近纪晓岚故居等着，一碗茶的功夫提着个妇女买菜用的布袋子。
董钦拉开布袋又立马合上，狐疑道：“北宋画家崔白的《寒雀图》，不是真迹吧。”
苏玉春给了个‘自己品味的眼神。’
董钦还在叨叨，“你的古董都是经我的手屯的，我字画鉴赏最差就没碰过，应该不是真的....是真的哪是放买菜袋的待遇...”
和急着回去练手参加比赛的董钦分别后，苏玉春回家做晌午饭。
冬天正是大白菜上市的季节，清爽的芥茉墩儿是老首都最常见的家常菜，苏玉春拿来做稀饭。
刚炒好盘酱肉丝就听见了敲门声。
“嫂子”
熊彩桦揭下头巾站在门外，她知道哥嫂的住处，却还是第一次能上家里来。
大厅里的彩电就足够让她震撼的。
她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收音机，电话，电视机，洗衣机，别人家半辈子买下一件就足够稀罕的家电，这里家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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