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回去空着车多浪费，咋不拉点货回去。”
“你这建议是要害我，公家有规矩，货车只需拉货，必须空车回，否则得受罚。”
“为啥啊？”
“没为啥，上头怎么交代我们就怎么做，全国货车司机都这样。”
二黑吹着飒飒凉风羡慕道：
“大哥，干这行能挣钱不？”
“咋不能，能当货车司机的都是给公家干活，都得有货车驾驶证，俺们吃的都是公家饭，每个单位能有多少个司机都得按照政策上来，一个厂子一辆车只能配备1.5个司机，俺们厂只有两台车，只能要三个驾驶员。”
司机挺直了胸膛一副光荣模样，嘿嘿笑：“至于养家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二黑听得很羡慕，远远的看见三安屯的路口后忙喊停。
司机停车，又把一块五毛钱丢给二黑。
“机灵鬼，有空去红星窑厂找，我带你开车，拿驾照。”
“我还得上学呢！”
司机哈哈大小，摸了把发量堪忧的脑门。
“上学有什么用，毕业了挣的钱还没俺们多，俺们厂子里的笔杆子平时被领导训成孙子，那帮乌龟王八蛋从来不敢对老子摆脸色。”
二黑目送着小黄鱼扬长而去，一边想着自个坐在小货车上英姿飒爽的模样，一边朝生产队长家跑去。
陈为民知道苏翠姗被抓后挠着脑门为难，他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能有啥法子，至于老苏家的亲戚更加指望不上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顿好苏翠姗的孩子。
来到老苏家，陈为民喊上刘语安两姐妹，二黑抱着刘乐。
山炮认识陈为民，但也直勾勾的看着他。
“瞅啥呢，我不害他们，你就在家好好看门。”
陈为民瞅着山炮的后腿直摇头，尽管赤脚医生处理好了伤口，恐怕这畜生腿还得废。
山炮像是听懂了，瘸腿站在门口不再阻挠，喉咙深处发出低声的悲鸣。
刘乐忽然哭了，山炮支棱的耳朵极快的动了动，跑进屋叼起碎布片做成的小娃娃眼巴巴的追上。
刘乐抱着娃娃慢慢止住了哭声，咧着一口奶牙朝山炮笑。
陈为民带着孩子到了苏家辉家。
苏家辉碍于身份门生不说话，只有周慧和队长周旋。
“我们家地方也不宽敞，孩子还有其他长辈在屯里呢，凭啥让我家照顾。”
“要不是伟鹏造孽，孩子的妈能摊上这事？”
周慧虎了，高喊道：
“关我儿子啥事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苏翠姗能没有一丁点错么。”
陈为民懒得和这一家周旋，又带着孩子拜访了另一个叔和姑，同样也吃了闭门羹。
他路过王桂珍家，摇摇头不进去，老太太年纪大也不指望照顾好三个孩子。
最后没辙，陈为民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去隔壁屯找徐爱民一家，毕竟苏玉春嫁了这一家的大儿子，双方之间也有亲戚关系。
看到三个孩子，秦淑芬心肝宝贝的喊，抱一抱这个，亲亲那个。
听说苏翠姗出事后两口子都很着急，留下孩子后商量着还得告诉大儿子。
章容先在两夫妻心里是无所不能的，陈为民揣上钱急吼吼的去了城里邮局。
打到省队的电报只找到了苏玉春，章容先一个星期前带着参赛队员去跨省训练，熟悉各个城市的比赛场馆，最后到成都参加四月份的全国春季分区赛。
知道家里出大事后，苏玉春立刻打点行李准备启程回家，到了火车站才知道今儿的票全售罄了，得明儿才来买。
见她拿的是游泳队开的证明，售票员多嘴问了几句，得知苏玉春的男人是章容先后一脸惊喜，朝着路过的同事喊。
“她是章容先的媳妇儿。”
在最高领导人都提倡游泳的时代，游泳运动员可谓是全民明星的存在，长得帅身材好，又荣获诸多奖励的章容先自然而然就成了许多人的偶像。
几个列车员七嘴八舌道在报纸上看见过章容先的报道，以前广播还专门播报过章容先被M国游泳队邀请出国进行游泳赛。
知道苏玉春急着上火车后，几个列车员还帮忙弄来了一张下午的票据，十分热情的欢送苏玉春出了月台。
苏玉春没有直接回游泳队，而是去了菜市场。
不久前她找到了帮忙卖菜的人手，是省队一位小运动员的家属殷大婶。
她第一次见殷大婶是在一次下雨天，母女两隔着省队的大铁门，当女儿的打着伞无动于衷的看着淋雨的亲妈。
为此章容先还把小运动员严金婷训哭了，抽搭着眼泪说亲妈为了挣钱把她卖到省队，靠她每个月的补贴过活，下雨那天是来拿钱的，压根就不是为了关心她！
她才九岁，凭啥当大人的摇钱树。
要不是后几天苏玉春偶然撞见了捡废品的殷大婶，还真以为严金婷有个吸女儿血的极品亲妈。
对于女儿游泳队教练的家属，殷大神格外的客气，点头哈腰的希望教练多照顾女儿，又道孩子可怜，亲爸退伍后在县城水泥厂做临时工负责搬水泥，一个月十五块刚够家里花销。
当时严金婷还小没劳动能力，她在乡下种田工分少还得给生产队交钱，更不可能有结余，当爸的为了多省出几分钱节衣缩食饿得头昏眼花，长年累月的苦力活和营养不良导致贫血和肝炎，没钱治，那年撑不到春节就死了。
她没本事养活严金婷，恰好体校教练到乡下选苗子。
好一点家境都不肯送孩子去吃苦，可是她没有办法，去体校一日三餐好歹还能吃饱，节省家里的粮食。
体校没有补贴，进了省队才会有一点，她就拼命的督促女儿，用棍棒教育硬生生的把天资平平的严金婷送进了省队。
可能她一直强调进省队才有钱，两母女关系也不好，幼小的严金婷笃定亲妈为了钱让她去遭罪，每次训练流血流泪时就特恨殷大婶。
殷大婶也知道女儿恨她，可是每个月靠着女儿几块钱的补贴在城里生活也确实是真的。
苏玉春挺同情两母女，再加上殷大婶家庭成份简单没奇葩亲人，她才敢放心请人来帮忙看着菜摊，一个月开五块钱的工资。
城里没有工作机会，殷大婶来说，一个月捡废品也才挣到一两块收入，如今有五块钱可以收入，感激苏玉春之余更会替她好好的把守做三手掌柜卖菜的秘密。
苏玉春如今一天什么事都不用干，靠着董钦收购站以及殷大婶卖菜，扣去杂七杂八的收入，一个月也有50几块，相当于公家单位小干部一个月的收入。
虽然她之前几个大单子比起来，一个月50块就是毛毛雨，但在她还没遇到合适的生意时机，就这么先干着吧。
她给殷大婶开工资向来只会早不会晚，这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她想提前把殷大婶的工资给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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