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说挣大钱？”
苏玉春主动问起，毕竟她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挣钱。
......
“俺第一次坐火车，刚才你睡觉的时候就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一对大爷大婶说俺机灵有福气，又夸俺手脚伶俐，想让俺去他们家照顾瘫痪的闺女。”
“那你不去X安探亲？”
“大爷大婶让我下一站先跟他们回家，然后才去探亲。俺本来答应了大爷不和别人说，可咱两是一个屯的，而且我也怕俺爹不同意，回去之后你帮忙说说，这事指不定就成了，要真去照顾他们闺女，一个月给俺三十块钱。”
彭佳妮神采奕奕道：“大爷大婶全家都是城市户口，还说我要真能静下心来照顾他们闺女，也给俺弄个城市户口，城里生活和咱那疙瘩完全不一样，以后有钱了，俺还能把弟弟妹妹也接到城里来。”
苏玉春看着傻乐的彭佳妮，
“要不你领我去看看那大爷大婶，问问还有没有认识的人家缺人的？”
这条件好到让她很怀疑，也就从小出生在三安屯，与世无争长大的傻大姐所彭佳妮会信。
彭佳妮满口答应，雄赳赳的带着苏玉春去隔壁车厢
一对中年妇女看到彭佳妮身边多了人，相互看了眼。
苏玉春打量这对中年夫妇，看起来就不像是能一个月付三十块的人。
“叔叔，阿姨，想请我老乡去照顾你们家闺女呀？”
“我们也就看这小姑娘老实，心眼好，所以就随便问问。”
女人撸了撸自然卷的短发，不自在的贴着椅背，中年男人还朝着彭佳妮抱怨：
“小姑娘，你要不想来就不来，咋还闹得别人都知道呢。”
彭佳妮不好意思的低头。
苏玉春故意压低声音。
“叔叔，阿姨，我完全明白，这世道就怕被人嚼舌根，我要有需要照顾的家里人，也巴不得请个人照顾...你们看我怎么样？”
中年夫妇上下打量苏玉春。
“你不行，我们就相中那小姑娘了。”
“我会好好干的，等俺探亲回家就和俺爹说，然后就上你们家去。”
中年夫妻笑着点头，女人从包里翻出来一包饼干。
“小姑娘，我和你很有眼缘，到我家里绝对不亏待你。”
“阿姨，我们是同屯的，那我送佳妮去你们家看看再走。”
苏玉春挽住彭佳妮的胳膊笑着说。
“她都那么大的人了干啥要你送。”中年妇女讪笑的摆摆手。
男人也接口：“我家距离车站不远，小姑娘到我家看看情况，要是满意可以先去探亲，来回也不过半小时的空隙。”
彭佳妮第一次出远门，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机会，心情惶惶不安，有老乡在可以壮胆，十分乐意苏玉春跟着去。
“春儿在俺们屯可厉害了，她要是同意了，俺爸肯定也会同意的。”
两夫妻没接话，蜷缩着肩膀支支吾吾了一阵也没给个准信。
苏玉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拉着彭佳妮回到了座位。
“那两人不像是好人。”
“咋会呢，都挺客气的。”
苏玉楚也不跟彭佳妮争辩，把桌子上没吃完的食物打包卷起来丢出窗外，茶缸里的水也换上新的，哪怕彭佳妮想吃也不让。
刚她们两到别的车厢去，这些食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着，谁知道会不会有别样心思的人做了什么手脚。
彭佳妮看着一口未动的食物就这么丢了，心疼得叨咕了一路。
火车缓缓行驶进站，列车员举着大喇叭在过道喊着，让中途下车的乘客在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苏玉春陪彭佳妮到隔壁车厢，那两夫妻已经不见踪影，架子上的行李也不翼而飞。
彭佳妮四处张望很着急，苏玉春老神在在的站着，专心致志的搜索着月台上的人群，直到找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拍拍彭佳妮的肩膀，示意她看。
“哎呀，大婶咋先走了呢！”彭佳妮把头探出窗外，“叔，婶！”
还没走远的中年夫妻回头，目光越过彭佳妮落在目光凌厉的苏玉春身上，扭头走得更快。
彭佳妮伤心，怎么也想不明白，回到座位后还一直叨叨。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都说好的事。”
苏玉春撑着下巴看着月台上窜动的人，虽然不知道那对夫妻想干什么，但她直觉向来很准，不跟那对夫妻走是福不是祸。
彭佳妮一副憨厚傻大妞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出过远门见过市面，不怀好意的人最爱骗这种小姑娘。
彭佳妮郁闷的心情只持续了一会，又被外头窜动的小贩吸引，弯腰从鞋底捞出几块钱。
“你把钱放在鞋底？”苏玉春捂着鼻子问。
彭佳妮凑过去小声说：“还不止，俺的鞋底，衣服兜里都有钱，俺妈说外头三只手多得防着点。”
她四周瞅了瞅，贴在苏玉春耳朵里咕哝了几句。
苏玉春失笑，把钱缝在胸衣里确实也是个好办法。
彭佳妮下车子买东西，苏玉春百无聊赖的从提包里捞出一本外国文学。
这时期书本管控并没有那么严格，去收购站一块钱就可以批发几十本，有时候还能找到名家亲笔签名或者已经绝版的好书。
“玉春！”
彭佳妮站在月台上摆手，扯着嗓子呼喊。
苏玉春没听清，看见彭佳妮转身朝月台外走后吓了一跳，这傻大妞又干啥去？
她收起书赶紧下车，追上人后有些生气。
“车都要开了，你干啥去？”
“买吃的。”
彭佳妮搀扶着个孕妇。
“我刚要去买东西就被这大姐拦下了。”
孕妇一身衣裳虽然老旧却也齐整，颤抖着手比划着说饿。
“我男人生病住院，钱全部交医药费，好几天没吃过饭了，就怕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彭佳妮把刚买到的馍馍递给孕妇，后者直摇头，可怜兮兮道：
“我孕吐，一闻这东西就想吐，我想吃面条。”
苏玉春从兜里拿出一块钱。
“大姐，拿去吃碗热乎的。”
“不不不，太多了，我能吃碗饱的就好，小姑娘，要不你带我去吃吧。”
三人慢慢的走出月台，彭佳妮指着车站外的小饭店。
“大姐，我有粮票，请你进去吃顿热乎的。”
孕妇手指着远方。
“车站附近吃饭贵呢，我去那吃，那便宜。”
孕妇还知道为她们省钱，苏玉春脸色稍缓，也搀扶着孕妇朝外走。
苏玉春看着孕妇直朝巷子里钻，四周人越来越少，心中隐约不安。
她停下脚步后指着巷子口的小饭店。
“就这家吧，看着干净，而且也不会耽误我们回车站。”
孕妇拽着苏玉春的衣角。
“小姑娘，我们去那一家。”
苏玉春顺着孕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扇破破烂烂的门敞开着，门口坑坑洼洼的全是泥，门上挂着一块又黑又沉的防寒布，一眼望去让人心里发毛。
苏玉春再三看了眼那油黑的防汗布，收回目光拉住想走的彭佳妮。
“大姐，那地方不干净，就巷子口那一家吧，怀孕得注意卫生，免得霍霍了胎儿。”
“我去那一家吃过，东西便宜，就那一家，再走几步就到了。”
孕妇执意要拉着苏玉春和彭佳妮朝前走，几人已经站在了黑屋面前。
“那你自个去吃，我们两没空。”
苏玉春甩开了孕妇，伸手去抓彭佳妮。
孕妇一手拽一个，想把她们朝屋里硬拉。
苏玉春出于求生的本能和强烈的不安，后退时顺手用力的用手里的书砸向了孕妇的脸。
孕妇也没想到苏玉春会那么横，回过神来痛苦的捂着脸。
彭佳妮总算察觉出不对劲，赶紧跟着苏玉春撒腿就跑。
两人跑到大马路上后还心有余悸，匆匆的朝火车站走。
苏玉春找到了火车站执勤民警，她就怕刚才那一下把孕妇打惨了，让民警去看看。
“小姑娘，你们两真是命大！”民警倒吸了口冷气：“这是碰上拐卖人口的了！那一群人专门找没心眼的文弱小姑娘下手。
通常都是老人和孕妇寻求帮助，把小姑娘往偏僻的地方带，早就有人潜伏在门里面，你们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几个壮汉把门一锁，好点的整点药弄晕你们，差点的直接给几棍，把人弄没声了才绑起来，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天大地大都找不着，路上要是醒了敢叫，要不就再一棍子打晕，要不就和路人说家里姑娘得了精神病，小姑娘吓得慌，也和精神病差不多。”
彭佳妮脸色惨败，颤巍巍的问：“那他们想把我们带去哪啊？”
“卖到山里做媳妇。”民警也一脸痛恶，“等到了山里，那伙人也不怕你们叫，有的村大半个村都是买来的媳妇，把人毒哑弄残，要不就喂点药让人疯疯癫癫不认事，反正能传宗接代就行。”
彭佳妮哭了，“你可别吓唬我。”
看两个人不是本地人，民警多说了几句：“你这小姑娘，谁吓唬你，我是让你们两个小心点，坏人手段多得是，光看脸谁知道好坏。”
苏玉春和彭佳妮都想到了扯上最开始遇到的中年夫妻，两人都是一哆嗦。
赶在开车最后几分钟上了火车，彭佳妮吓坏了，直感谢着苏玉春。
幸亏两次都是苏玉春警觉性高，不然她就要被卖到大山里啊。
苏玉春也头疼。这傻大妞出趟远门就碰上了两拨坏人，好歹是一个屯的，她虽然不用对彭佳妮的安全负责，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亲爸亲妈该有多伤心。
“认字不？”
彭佳妮摇头。
苏玉春撕了张纸龙飞凤舞的写下游泳协会的地址。
“我未婚夫也在X安训练，你下了车之后就找民警就把这张纸交给他，问民警路上怎么走，路上谁搭讪都别理，到了游泳协会见着我未婚夫后，他会送你去见亲戚。”
彭佳妮真的怕了，把纸放在贴身的衣兜里，到了X安时恋恋不舍的和苏玉春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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