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好好吃个饭。”徐敏秀端着菜训斥弟弟。
这顿饭，菜多得炕桌都摆不下，秦淑芬使出了看家本领，过年时攒下的好年货一次性下个够。
“今天都敞开肚皮吃，吃不饱不许出这个门。”秦淑芬招呼大家入座。
吃饭间，秦淑芬抓紧问起了章容先的感情状况，旁敲侧击的暗示该找个女人过日子。
“玉春”
忽然被点名的苏玉春一激灵，舅妈给章容先介绍相亲对象，喊她干嘛？
“你也帮舅妈过过眼，看三安屯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会过日子就成。”
在村里，十七八岁娶老婆的比比皆是，大儿子已经二十三了，连个对象都没有。
起初知道章容先去国外训练，秦淑芬特别怕儿子带个外国媳妇回来，到时候生个白不白，黄不黄的小孩。
到后来，大儿子迟迟没有对象，秦淑芬还自我安慰，想着外国媳妇总比没媳妇要好，直到现在，不管国产还是进口，只要是个女的，活的就行！
苏玉春应得很爽快，她打量章容先，从舅妈嘴里知道他是游泳运动员，现在是教练，应该是游泳的关系，这人身材是真的好，特别是腿修长笔直。
要是放在以后，这种硬汉类型的男人很吃香的，这副皮囊完全可以去做男模特，穿衣品味也不错。
不过就是有点黑，可能是游泳的时候晒多了太阳，见多了世面又长得不错的男人恐怕要求也高。
苏玉春好奇的打量着章容先，其实章容先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原因挺多的，比如这丫头居然说的纯正普通话，再比如女大十八变。
他对苏玉春三姐妹印象不深，只记得都是老实巴交的性格，在人群里恨不得缩成尘埃，一个比一个内向。
特别是苏玉春，就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两个姐姐后面，被别人骂傻也不敢反驳，傻乎乎的。
当时章容先就觉得，这三姐妹以后不会有出息，也就是老实嫁个人，当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妇女。
前面两个大的倒是预测对了，没想到最小的这个苏玉春脱胎换骨，让他刮目相看。
有时候听苏玉春说话的内容很有深度，居然还能说出要养富，先修路，先富带后富的话来，而且姿态落落大方，挺有气质。
这屋子的女人对他都小心翼翼，同母异父的徐敏秀最拘谨，可在苏玉春身上看不到半分的讨好。
正聊相亲的话题，门外传来脆生生的喊门声。
“那不是曹兽医家的老二么。”
秦淑芬眼神大亮，刚说到相亲的事就来了个合适的。
屯里兽医家的老二年纪合适，相貌端庄，都是一个屯知根知底。
她十分热切的亲自迎出去，开门拽着人进来吃饭。
小姑娘一进门就注意到器宇轩昂的男人，对视后脸蛋红成了大苹果，道：“婶，俺来借大酱。”
秦淑芬不由分说的把小姑娘安放在苏玉春身边，和章容先面对面。
真的怪不了她着急，今年无论如何都得把儿子的大事给定下。
“招弟当屯里小学教师呢，属羊，咱们屯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秦淑芬又指着章容先，“年轻人就该呆在一块，我儿子常年不回家对屯里都生分了。”
在座的都沉默的让秦淑芬发挥，状况外的徐贵国数次想开口都被亲妈以眼神警告，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以往阿妈见着招弟姐也没今天那么热情。
小姑娘来借大酱，没想借出了姻缘，打从第一眼起她就被章容先的外貌所吸引，听说是游泳运动员后掩羞涩和惊喜。
她壮着胆子问章容先从哪回来。
徐贵国终于逮住了机会，忙说：“匈牙利！”
秦淑芬问：“招弟，你是老师呢，一定知道匈牙利在哪个地方吧。”
徐爱民插话：“人家知识分子能不知道么。”
两夫妻马屁拍到了腿上，招弟尴尬着傻笑。
章容先不仅仅能看清楚面前小姑娘的窘迫，还能清楚看见苏玉春的表情。
她绝对是全场最安静的存在，慢条斯理的吃饭，打定主意不参与任何话题，听见秦淑芬的提问时眼波流转，嘴角带点小得意的轻扬，好似对答案已经了熟于胸，他忍不住想多看看有趣的反应，问：
“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苏玉春坦坦荡荡的脱口而出，她能感觉到旁边的小姑娘松了口气。
徐敏秀也摇头：“我也不知道。”
秦淑芬有意让儿子和屯里的女孩子相处看看，可招弟就问了个问题，兴许是怕再回答不上来不肯再开口。
秦淑芬只好挑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苏玉春和章容先小时候的几面之缘。
苏玉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章容先呢。
只不过当时婴儿刚生出来小小红红的，章容先还小，哭丧着脸问为什么妹妹长得这么丑。
“现在你们是生分了，以前玉春出生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都说婴儿会长得像出生看到的第一个人，我越看你们长得越像。”
一旁的徐贵国插了一句，“阿妈，你我出生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不是猴子，他们都说我长得像返祖似的！”
一旁的徐爱民不客气的扫了儿子后脑一下，“你出生第一眼看到的是老子！”
秦淑芬又对苏玉春说，“当时你年纪小不记事，三月三洗龙水的时候，还是容先帮你洗的，当时你可乖了，别人都不给抱，就只在她怀里咯咯的笑”
苏玉春只好用埋头吃饭来掩饰尴尬，是不是还要应两句，看着没什么表情的章容先，很想挖个地洞藏起来。
章容先绷着表情，其实也很不好意思，毕竟小时后亲手洗澡的女娃娃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他瞥了秦淑芬一眼，想叫人别说了。
秦淑芬已经聊到小时后章容先给苏玉春喂饭的事情，章容先夹菜的时候有意的扫了苏玉春一眼，见人埋头吃饭，那表情不像是害羞，他也就随阿妈说去。
“喂饭那件事我想起来了，当时玉春准备断奶，天天嗷嗷叫的哭，她阿妈只好在指头涂辣椒油，让玉春含着吸，正好容先来了。
大家吃的面条，谁都没注意，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捧着面条去喂了玉春，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玉春渐渐断奶，这事没记岔吧？”
徐爱民也接了一句，“没记错，当时这小子肯定觉得好玩，之后还被你揍了一顿。”
秦淑芬白了丈夫一眼，“容先是担心玉春饿了才喂的，瞧你说的。”
招弟还坐着呢，咋能翻出大儿子的糗事，真是煞风景。
徐爱民还一个劲的说：“还真不是，当时我们爷两谈心时我听得清清楚楚，后来你追着容先打的时候还崴伤了脚，还是我背你回来的，这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行了行了，吃你的饭。”秦淑芬不等徐爱民说完就打断，脑子里却灵光一闪，仔细的打量起苏玉春。
以往是长辈对后生的看，现在却是婆婆找儿媳妇观察。
论相貌，苏玉春也是唇红齿白，体态匀称的漂亮小姑娘，论年纪和章容先只相差几岁，论知根知底，再没有比亲上加亲更加好的了。
秦淑芬是越看越满意，越想越忍不住深想。
“招弟，你是来借大酱的吧。”
小姑娘哭笑不得，她可不就是来借大酱的么！
恍恍惚惚的跟着徐敏秀拿了大酱，小姑娘还没意识到刚才有一段稍纵即逝的缘分。
来借大酱的小姑娘不是章容先的菜，他也不惋惜，而且外人一走，苏玉春又恢复了活泼健谈的模样，他还挺喜欢。
虽然才刚吃过午饭，可是秦淑芬已经开始寻思晚饭的菜单。家里也没啥大本事，不能在其他方面帮上儿子，她作为一个母亲，也就只能做做吃的来表达母爱。
章容先正收拾带回来的包裹，道：“晚上随便对付点就行，再说现在响午，说这些还早。”
“不早，你不做饭不懂，很多食材都是要提前张罗好的。”秦淑芬一脸的热切。
如果儿子说什么杜不想吃，那么秦淑芬会很失望的。
章容先也知道，不过这山疙瘩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就算有也不好让爸妈专门去辛苦张罗。
“想吃包饭，你弄的鸡蛋酱香，外面都吃不到，整点土豆丝就挺好。”
秦淑芬一听是自个的拿手绝活，满口应下。
徐爱民站在门槛旁感慨，“城里的东西绝对没咱们乡下的纯天然，今天给孩子整一餐好的。”
章容先说，“那可不，老外不会做热菜，吃来吃去只有土豆泥，薯条，沙拉，咱们八大菜系，每一样都是精华，就说那包饭就是一绝。”
苏玉春听他们说得兴起，也跟着插话说，“北方有包饭，南方有卷饼！摊一张薄薄的面皮，把切得细碎的高丽菜，胡罗比，冬笋，香干裹上，卷成春卷的样子，单吃或者沾点辣椒酱，番茄酱，滋味也是一等一的美。”
秦淑芬认真听着，道，“听着也不难，要不今天也弄点卷饼吃？”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秦淑芬想弄点稀罕的填填孩子的胃，要只做包饭，等章容先走的时候她又该懊恼没弄些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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