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三阿哥在青楼中被皇上抓了个现行的消息实在是太过劲爆的缘故,又或者是他在宫里树敌太多的缘故,总而言之关于他逛窑子被逮个正着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地传遍了皇宫的角角落落。从来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在一传十十传百的时候,又不知道经了多少道手将这个春宫密闻极尽能事地添油加醋一番。以致传到最后的时候,才进芙蓉楼,屁股都没有坐热的三阿哥最后变成了正与芙蓉楼里的头牌姑娘颠鸾倒凤之际,从热被窝里被拎回的宫中,连衣裳袍子都没有来得及穿戴整齐。
这些话最始传到三阿哥的耳朵里当即是将他的肺都要气炸了,这笔帐更是结结实实地记在了怡亲王的头上,只是他也不动脑筋想一想,除了怡亲王之外,至少钟粹宫的二管事儿可是亲自去芙蓉楼找的他,从头至尾都是参与其中的,更不要说皇上还差了心腹奴才去得月楼及紫堂居核实一番。然而三阿哥已经因为恼羞成怒气昏了头,根本不想这些,只一门心思地认定了是怡亲王背地里捣的鬼,坏他的名声。
既然宫里角角落落都传遍了三阿哥青楼被抓的事情,钟粹宫和翊坤宫自然也是没有例外,甚至是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冰凝都被迫听到了这个消息。当然了,消息肯定不是月影传给她的,而是湛露那个小丫头绘声绘色地讲给她来听,因为月影早前被她骂过几回,断然不敢在冰凝的面前嚼主子的舌根子,而湛露一来是因为年纪小,冰凝不忍心狠命地说她,二来她又不像月影有个二当家的一官半职压着身子,自然是胆子大了许多。
话再说回来,此时正是冰凝从年府省亲回到宫中,与皇上起了一场极为严重的冲突,但因祸得福,终于阴差阳错地发现自己的宫里居然还有眼线暗藏其中,悲愤之下决定不动声色地揪出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就算她还没有足够的胆量敢朝皇上的奴才下手,更不可能将这颗毒瘤一举消灭干净,但至少知道了谁是敌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像一个傻子似的将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在敌人的眼中。而为了把戏演得足一些,又刚刚听来了三阿哥新近爆出来的这桩丑事,于是正好假戏真做一番,特别是弘时阿哥刚刚被皇上教训一顿,灰头土脸的情形,更是有力地印证了他即将再一次失去皇上的信任。
然而冰凝撒出去这张无形的网,还配以足够诱人的耳饵,却是过去三天时间,仍是没有收到半点成效,而且在这三天当中,连年大将军奉召进宫谒见皇上的事情都结束了。虽然皇上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然而却没有发生半点意外发生,相反君臣相谈甚欢,气氛极尽热烈,不但一丁点儿的嫌隙都看不出来,而且除了怡亲王、三阿哥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朝堂上形势极其紧张,差点儿就要兵戎相见。
朝堂上一场无声的硝烟之战总算是平静地落幕,然而冰凝这里却是忧心忡忡,左思右想、没着没落。因为她知道,这场表面上君臣尽欢的相见之后,紧接着就要迎来年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暴风骤雨,而她呢?足足三天的时间过去了,竟然还没有成功寻找到躲藏在暗处的黑手,自然是心急如焚。
冰凝是聪慧之人,而且对自己的聪慧也是有足够的自信,然而这一次竟然马失前蹄,精心策划的一场捕鱼大戏居然落了空,对此,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能够成功地捕上一条大鱼而沮丧,更是因为从不曾失手的纪录被打破而灰心丧气。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原本根本就没有什么眼线藏在翊坤宫中?还是说自己投下的鱼饵不够诱人,鱼儿根本不屑于来咬钩?
对于第一个怀疑冰凝立即就否定了,若是没有暗藏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被皇上知道得一清二楚?既然第一个怀疑并不是她杞人忧天,那么就一定是第二种情况,一定是鱼饵不够诱人。毕竟现在三阿哥的名声悉数被毁是人人尽知的事情,她就算是背后多嘴多舌,对于现在的淑清来讲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嫌愁,这个时候,齐妃娘娘因为三阿哥的事情焦头烂额,正忙着四处灭火,忙着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的阿哥美言几句,哪里还有闲功夫顾得上计较冰凝在背地里煸风点火?
淑清不计较她,皇上当然就更顾不上她这里了,皇上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扳倒年二公子这棵渐成气候的大树上,她与淑清如何争斗也更是懒得理会,所以才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是鱼饵不足够诱人,那么冰凝就要再换个法子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令皇上大发雷霆极度震怒呢?这个当然是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与她哥哥有关的事情了,如果她放出消息说二公子送了她一件东西呢?皇上会不会以为这是她们兄妹串通一气?
在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皇上马上就要向二公子痛下杀手的情况下主动抛出这个鱼饵,足见她是抱了破釜沉舟之心,因为这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不惜鱼死网破也要揪出那个躲藏在幕后的黑手。
为此冰凝又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捕鱼计划,这一次除了将鱼饵再做得格外诱人之外,在方式方法上也调整了策略,既然从第六感上她就信任了月影,那么何不让月影在撒鱼饵的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一些作用呢?虽然她还不可能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向那个丫头和盘托出,但至少可以有针对性地做一些更容易出效果的事情。想到这里,冰凝开口将月影唤了进来。
“月影,你看看,我手里这是什么?”
“啊!是信?是哪儿来的信?是夫人还老爷?”
“不是,不是,既不是夫人也不是老爷,而是二爷。”
“二爷?天啊,二爷给您写信了?”
“当然!昨天二爷进宫谒见万岁爷,只可惜一墙之隔近在咫尺也是不能相见,二爷就差宫里的奴才将这信给我递了进来,唉,只是我一时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了上面,污了好大一片,真真地是心疼坏了,关键是我还没有看到后面呢,还不知道二爷在信上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呢,这可真是急人呢。”
月影一听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即也是神情格外地紧张起来,急急火火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什么法子没有了?”
虽然让月影如此着急冰凝自然也是于心不忍,然而为了让戏做得更足更像,她只得是硬下心肠来暂时欺骗一下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了。
“唉,法子倒是有,只是,我自己做不了,还得让你去找人来帮忙才行。”
“只要有法子就好,就怕没法子才是要命呢,小姐您先别急,快快把法子告诉奴婢,奴婢这就赶快去办。”
“你先把这信交给库房去,那个管库房的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冰凝自从搬入翊坤宫之后,不比从前在王府的怡然居,既因为是极尊贵的主子,又因为宫里家大业大,从前在潜邸的那些奴才自然是不够使唤,于是就接纳了十几个宫中的奴才,这些奴才的名单当初全都是皇上亲自过目,知道她们从前在哪个主子的宫里当差,皇上如此小心谨慎自然是担心冰凝的心思从来都不在管教奴才上面,因而生怕那些心思不正刁蛮的奴才来到翊坤宫,反而令她这个主子作难。直到一一审过名单,将那些不太服管教的奴才剔除之后,才将这份名单交到苏培盛的手上,由这位苏大总管一一当面审验把关。苏培盛可是老油条了,只是从外表和言谈举止就能够看得出来哪个奴才胆大包天,哪个奴才有贼心没贼胆,哪个奴才老实巴交,知道这位贵妃娘娘娘深得皇上宠爱,自然是精挑细选一番才送到翊坤宫冰凝的面前。
正如皇上预料得一模一样,冰凝从来都是不把奴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若不是因为养了两个孩子,实在是人手不够,她才不会同意接手新的奴才,特别是这些奴才的来自于宫中而不是王府家养或是从人市上买来的清白丫头。但是实在是苦于人手不够,又有皇上替她把了关,终是勉强点头收下了,不过收下这些奴才之后她倒是没有对他们另眼相看,不但一视同仁,而且还将一些在别人眼中是肥差美差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譬如就说这个库房吧,在旁人眼中这个差事绝对是最肥最美的差事,要知道这里可是最得皇上恩宠的贵妃娘娘的库房,还有皇上最为疼爱的六十阿哥,不说别的,光是赏赐之物就不尽其数,只要稍稍动一点点小心思,哪个宫里的库管奴才不是富得流油?然而冰凝因为从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因而觉得这里是她最不关心的地方,因为她不关心,于是就将这些她认为不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宫里新来的奴才们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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