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也动过强行掳人而走的念头,却很清楚那女子刚烈的性情,一旦她敢动强,日后必将永远不能得到她的原谅。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顺手推舟做了那场戏,亲自动手,做成意图抢功立威的架势围困了浔阳城。就是因为他的自作主张,皇帝当时便对他起了戒心,但是因为那一战着实意义重大,他又立下大功,皇帝不便发作,便就此揭过了。
外人不知,他自己却很清楚,皇帝心中其实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如今随着年岁增长,这种疑心病更是愈演愈烈,一发而不可收拾。
曾奇知道他心存顾虑,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褚易安却是突然一抬手,事先阻了他后面的话。
“替我传信给琪枫,近期我会想法子传他回来一趟,让他提前有个准备。”褚易安道。
曾奇一愣,随即飞快敛神:“是!属下即刻去办!”
褚易安点头,想了想又道:“芯宝那里,什么都不要管,她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去。”
曾奇的心头猛地一滞,已经明白他所指,道:“苏家——”
“苏家的兵权,早就是时候挪一挪了。”褚易安道,眉目之间已经恢复了平日那般刚毅平静的模样,还是那个行事沉稳杀伐决断的当朝储君一国太子。
他一直都按兵不动,却并不代表他是真的动不了。
只是现在他要更换继承人的想法一旦付诸行动,势必再度引起皇帝超常的警觉,这是一场硬仗,并且只能赢不能输!
就算只为了褚浔阳,也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曾奇见他定了心意也才放心。
其实对于褚琪晖或者褚琪枫之间谁要上位他都无所谓,只是褚易安对当年种种的执念太深,权衡利弊却是唯有褚琪枫站出来,才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褚易安这边的动作褚浔阳并不知道,而仅仅是三天光景,各家王府之内就齐齐炸开了锅,因为皇帝突然颁下一道圣旨,将漠北八公主拓跋榕瑶纳为了枕边人,并且为表对漠北空前的礼遇,直接以妃礼迎入宫门,封荣妃!
消息一出,万寿宫里罗皇后始料未及,一时失神便将手边正在修剪的一株小盆景整个拦腰剪断。
“你说什么?皇上要纳了那个丫头?”怔愣半晌,罗皇后才是不可置信的突然笑了出来。
“是!”带回消息来的彩月跪在地上,完全不敢去看她的脸色。
罗皇后的脸上颜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断的变化,腮边肌肉不住的抖动,她似是想要极力的隐忍什么,但最终也还是彻底爆发,将手中剪刀狠狠的一下子拍在了桌上,怒声道:“荒唐!”
话音刚落,便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身子猛地一沉坐在了椅子上。
梁嬷嬷从门外进来,听了这话不由的大惊失色,赶紧对彩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守好门户。
哪怕是在寿康宫里,也不得不防。
罗皇后的脸色铁青,目光更是阴冷。
她如今这把年纪,也早就绝了争宠的心思,只要后宫还在她的掌握之中,也只要皇帝能给她应有的尊重,对那些女人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这一次——
皇帝居然从头到尾都瞒着她,一直到了今天,圣旨降下她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了皇帝要纳妃的事。
想想之前她还一门心思的谋算着拓跋榕瑶的去处,罗皇后便觉得自己像是成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娘娘,不过就是个妃子罢了。”梁嬷嬷心里叹一口气,上前收拾了那剪废的盆景,轻声劝道,“而且又是个乳臭未干的,在朝中更无支撑,还不是牢牢握在娘娘手中的吗?”
罗皇后冷笑,眼神锐利如刀的斜睨她,一字一顿道:“可是,这件事皇上竟然彻头彻尾的瞒着本宫,你叫本宫的颜面要往哪里放?”
不过就是纳妃一说,更何况之前罗皇后也曾明言问过拓跋榕瑶的去处,可是皇帝就是只字不提,这不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脸吗?
后宫多出来一两个女人无可厚非,但这却是个极其不好的讯号,让她想来便是忐忑心惊。
梁嬷嬷对此也不敢随便议论,只是愁眉不展的垂下脑袋——
皇后这一生都好强,这一次的心结怕是不容易去了。
罗皇后越想越气,胸口起伏的厉害,但是后面却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是骤然冷醒,又是猛地一按桌角道:“你说的对,这件事的确是有问题,如果只是纳妃的话,皇上也没有必要刻意瞒着本宫了,这里头——保不准还有别的事!”
“娘娘是指什么?”梁嬷嬷道,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罗皇后苦思冥想,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的扶额,道:“一时半会儿本宫也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顿了一下还是语气愠怒道:“既然是要纳妃,那就按照规矩去安排吧,她是漠北公主,面子上的东西也总要做足了的。”
拓跋榕瑶?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她还不至于看在眼里。
“是!”梁嬷嬷领命,这个时候也不再多言,依言下去吩咐准备。
拓跋榕瑶的封妃典礼是在次月初六,和褚灵韵的婚期只差十日,却也不知道是不是钦天监的官员失职,推算出来的良辰吉日竟是从黎明时分就开始飘雪。
腊月的京城,已经万物萧条。
十一月的时候还不怎么显,仿佛只在一夜之间,这节气就突然变了。
皇室娶正妻的仪式都是在晚上,而封妃就少了许多讲究,由钦天监选了吉时,一大早褚浔阳就随众人进宫观礼。
中午宫中要设宴,中间空余了个把时辰无事,褚浔阳便随意在御花园里踏雪散步。
御花园的西北角有一处梅林,一大片的红梅艳烈如血,开的正盛,褚浔阳沿着回廊小径一路前行,不经意的稍一侧目,便是迎着那回廊尽头一人回眸时候潋滟清绝的一道眸光。
延陵君穿了一身绯色官服站在回廊尽头。
那个颜色,以往见那些刻板的老臣穿的多了,褚浔阳就下意识觉得俗气,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雪景相衬,今天被这人穿来,却又仿佛另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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