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运动会之后，叶家人就发现，他俩变得愈发不对劲了。
最直接的改变，就是他俩居然不斗嘴了。
第一次期中考试，汪灵犀最引以为傲的语文居然考了倒数第二，刚刚转学过来，教科书都不一样，让她与同学落后一大截。
她掐着试卷，夹在书里，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她何曾考得这么差，曾经与现在的落差，让她觉得分外委屈。
“没关系，下次努力嘛，而且你又不是倒数第一，很不错啦，最少不是垫底的。”
当她数学卷子下来时候，某人好死不死的瞥了一眼。
“发语文卷子，你哭了，等到数学卷子下来，才发现自己哭早了吧，倒数第一哦！”
汪灵犀直接哭出了声。
叶云琛，你就是个混蛋！
叶云琛吓了一跳，说要帮她补课。
陆舒云直夸他懂事，她哪儿知道，成绩出来那天，就是自家儿子把人家小姑娘惹哭的。
*
“汪灵犀，你脑子里装得是浆糊嘛，这个都不会。”
“我没学过。”
“少找借口，这个我初中就学过了。”
“我真没学过。”
叶云琛冷哼，“那我现在告诉你，这是一个必学的公式，你以后看到同样的题目，就把已知条件代入计算……”
“嗯。”
经过叶云琛半个多月的补习，在接下来的月考中，汪灵犀成绩进步神速，直接跃进了班级前二十，倒是把她乐坏了。
“叶云琛，下课我请你去吃东西吧。”汪灵犀拿着试卷，笑得格外灿烂。
“去哪儿？”叶云琛也觉得充满了骄傲，毕竟这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
“小卖部啊。”
“你就想用一包辣条收买我？”
“再加一根烤肠？”汪灵犀眯着眼睛，冲他一笑。“要不再请你喝饮料？”
她平时冷着脸，忽然一笑，宛若窗外的红花，绚烂一夏，看得叶云琛心头一动，下意识的别开眼，低头收拾自己的试卷。
“你去不去啊。”汪灵犀凑过来。
“我帮你补习这么久，你就打算用几根破辣条和一根烤肠打发我啊。”
“那你想吃什么？”
“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放学告诉我，我请你。”汪灵犀乐呵呵的盯着试卷，虽然也错了不少，可是那分数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叶云琛下面几节课都有些魂不守舍，总觉得她那张脸一直在自己面前晃呀晃的，弄得他心烦意乱，干脆摸出一本小说，低头看书，分散注意力。
汪灵犀认真听讲，瞧着老师朝叶云琛看过去，伸手抵了抵他。
“干嘛。”叶云琛正看得起劲。
眼看着老师视线越发灼热，汪灵犀抬手将他的书塞进桌子里，一把扯住他的手，示意他别乱动。
压低声音，“老师在看你。”
叶云琛下意识的抬头，和老师撞了个对眼，他的眼神带着警告意味，叶云琛咳嗽两声，认真听讲。
汪灵犀长舒一口气，想要缩回手，却发现怎么都抽不回来，有些错愕得看着叶云琛。
叶云琛手心沁出一丝细汗，却愣是没松手。
“叶云琛。”汪灵犀微微凑过去，有些恼羞成怒，“松开。”
两个人都未动弹，叶云琛更是耳尖通红滚烫，他都觉得自己魔怔了，居然拉着她的手，就不想松开了。
肯定是因为她的手太软。
直到汪灵犀不再挣扎，叶云琛手指在她手心微微勾弄着，挑开她的指缝，轻轻穿过，死死扣住，狠狠握紧。
汪灵犀脸顿时绯红一片。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明白这个举动代表什么，抬头打量着叶云琛的侧脸，他依旧冷静入场，好似在认真听讲，可是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
“叶云琛……”汪灵犀忽然凑过去。
叶云琛身子一僵，“干嘛。”
“出汗了，有点难受。”
叶云琛松开手，翻出纸巾，扯过她的手，擦拭两下，又擦擦自己的手，又紧紧握住，“不难受了吧。”
“唔。”汪灵犀垂头一笑。
整整一天的课，两个人就这么暗戳戳的牵了一天的手，到最后，互看对方，还闹了个面红耳赤。
“那个……”汪灵犀指了指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买个水吧，我请你。”叶云琛说着拉着她就往小卖部走。
这一整天都口干舌燥的，着实难受。
“说好我请你的。”
“哪有让女人请客的道理，给你这个，蜜桃味的，你喜欢的。”叶云琛忽然莫名涌出一股责任感。
两个人本来该坐公车回家，却牵着小手，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接下来两个人就开始背着大人暗戳戳的谈起了恋爱。
*
这事儿被发现，还是陆舒云偶然经过学校，想了解一下两个人近来的学习情况。
方才发现，学校晚上并未组织补课，他俩却整天回来得特别迟，她跟踪了两天，这才知道，居然早恋了。
两家本来就是想着让他们培养感情的，他们能够在一起，他们也是高兴，只告诉他们，别越矩和影响学业。
这中间倒是发生了一件叶家震惊的大事。
早恋被发现，家里是没法待了，叶云琛就想着寻着没人的地方和汪灵犀多待一会儿，居然带她到了自家酒店，毕竟他未成年，除了自家酒店，也没有别的酒店敢留他。
这事儿立刻就被报告给了叶良畴。
叶良畴通知陆舒云，两个人直奔酒店房间，直接把门撞开。
“叶云琛，你个小混蛋，你俩干嘛呢！”
“我们什么都没开始干呢。”两个人一脸懵。
“什么都没干？那你们躲在房间干嘛。”
“我们在讨论数学题。”
叶云琛这话一出，立刻被叶良畴打得跳脚，而后他才说，听说两个人睡在一起，就能生小猴子，他想试试，更是把叶良畴气得够呛。
*
事情转折点，发生在高一那年暑假
叶云琛参加全国青少年击剑锦标赛，获得冠军，而后就有国家队找来，说要重点培养他。
他若是叶九霄，这事儿就黄了，作为老二，从一出生，他肩上的担子就很轻，所以叶云琛喜欢，他就开始了进行系统的击剑训练。
汪灵犀当时是很支持他的，只是随着他训练强度越来越重，到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就不来了，又忙着全国各地比赛，两人聚少离多，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叶云琛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拍照留念。
“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刚刚在一起，就总是面临分开，在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很煎熬。
“要是哪天我走完全国各地的比赛，我就一直陪着你。”
“那等我这本影集装满，就差不多了吧。”汪灵犀专门给他拍摄的纪念照弄了个影集。
“嗯！”
*
叶云琛即使训练强度再大，也总是要回家看她，训练地距离叶家又非常远，一来一回折腾，这身子总是吃不消，比赛时候，有些分神，成绩下滑。
弄得教练直接挑明和他说，运动员黄金年龄就这么短，恋爱什么时候都可以谈，但是若想在运动场上有所成就，就必须有所舍弃。
叶云琛咬咬牙，接受教练建议，在训练基地，进行了为期一个月之久的封闭训练。
他压根不知道，这期间，汪灵犀曾经来过，她要填写高考志愿了，准备报盛都的大学，以后留在这边，家里也都同意了，她准备和他说一下这个好消息。
也就是这时候偶遇了姚晴岚。
她穿着击剑运动员专用的防护服，身材高挑，带着一丝倨傲清高。
“你就是云琛那个女朋友？”
“嗯。”
“他在封闭训练。”
“麻烦你和他说一声，我就和他说两句话。”
“就是因为你，他差点就被国家队除名了，你怎么好意思这时候来打扰他，他这次全国比赛，要是不能进前三，恐怕职业生涯都得断送。”
叶云琛极少和她提击剑的事情，她也不懂，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一听，也是愣在原地。
“瞧你这娇娇弱弱的模样，怎么配得上云琛，值得他这么为你。”
“作为女朋友，就算你不能帮他，至少别拖他后腿啊。”
汪灵犀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她忙着高考，确实没在关注叶云琛的新闻，这会儿放开，才发现，他在场上与人争执，差点被禁赛。
那时候的叶云琛，已经拥有了为数众多的粉丝后援会，与她之间，似乎瞬间拉开了一条鸿沟。
而那个女生“配不上”、“拖后腿”字眼直戳她的心。
想了一夜，她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将志愿改成了军校。
或许等她变得强大，他们之间的差距就会逐渐缩小，她才配得上他吧。
殊不知就这个志愿，却成了两个人之间导火索，叶云琛参加完比赛，就发现汪灵犀居然要去参军。
叶九霄几年前就被特招入伍，自此之后，几乎不着家就罢了，还偏生时不时传来受伤的消息，更有一次直接被送去了ICU。
一想到汪灵犀以后也会如此，叶云琛自然不肯，两个人恋爱以来，第一次发生争吵……
他希望她一直陪着他！
她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优秀，足以和他比肩。
*
争执的最终结果，就是陷入了长达数月的冷战。
汪灵犀进部队那天，叶云琛有比赛，并未过来送行。
她剪了蓄了17年的长发，穿上迷彩，临走之际，简单一个背包，只在口袋里揣了一个16岁生日，叶云琛送她的一支口红。
那天，他拿着用比赛赢来的奖金，请她去最贵的餐厅，吃了最贵的西餐，给她买了个小蛋糕，送了她一只漂亮的口红。
他说：“以后我每年生日都送你一只口红，然后你一辈子都只为我化妆，好不好？”
可是今年生日，他俩在冷战，这个承诺，终究截止在16岁的那个夏天。
另一边运动场
教练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云琛，你清醒点，这是正式比赛，拿到这个金牌，你就有可能参加奥运了，你争气点！”
叶云琛已经很烦躁了，他耐着性子点头，可是比赛期间，偏又遇到以前的对手，被他挑衅过，这次见他不在状态，出声讥讽。
叶云琛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而这一拳的直接后果，就是禁赛。
“叶云琛，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次禁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教练也是快被彻底逼疯了。
“对不起！”叶云琛忽然弯腰，九十度鞠躬。
教练愣了数秒，“你这是……”
“我申请退队。”
“云……”教练彻底傻了。
还从未有人进了国家队，想要申请离队的。
“你要知道，离队之后，你再想进来的话，可就……”
“我决定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叶云琛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一路狂奔出了竞技场。
他哪儿知道，就因为他的举动，整个运动场，已经彻底乱了套。
而他最终还是没能见到汪灵犀最后一面。
“云琛，你怎么……”陆舒云哭红了眼，他退队的消息，教练已经打电话来通知了，“你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你们两个人，真是把我气死了。”
“她走多久了。”
“都半个多小时了，车子都出盛都了，你早干嘛去了。”陆舒云叹了口气。
“这是她给你的。”叶良畴拿过一侧的盒子递给他。
叶云琛抱着盒子上了楼，她的房间东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却还残留的气息，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汪灵犀曾经给他制作的影集，只装了十几张照片，后面一片空白，有待填充。
就好像他们的感情。
刚刚开始……
就戛然而止。
叶云琛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手指缓缓收紧，17岁的口红，终究没送出去……
她当兵之后，也用不到这种东西了吧。
*
汪灵犀进入新兵连之后，封闭而又高强度的训练，让她似乎忘却了与叶云琛这段懵懂而青涩的感情。
直到她回家之后，才知道，叶云琛打人，禁赛，退队……
大家都说他心理素质差，甚至有人说他浪费国家培养资源，恶评很多，她拿着手机，一条条回复反驳，他分明不是那种人，这些人根本不了解他，又凭什么这么指责他。
恶评太多，她回不过来，倒把自己眼睛熬红了。
她准备北上去叶家，母亲不肯，两人争执，她方才告诉她，叶云琛离家出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那时候，消息被叶家封锁着，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汪灵犀趁着假期，跑了几个他曾经和自己说过，特别想去的地方，却杳无音信。
*
其实他俩再次碰面，根本不是在顾华灼家中。
而是在一年后的汪家。
汪灵犀在部队已经小有成绩，好不容易休假回家，加上过年，李泽兰让人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守了岁，直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
汪灵犀打开QQ，却意外看到了叶云琛的信息，她整个人都是傻掉的。
“叶云琛，你在哪儿。”汪灵犀手指颤抖的打下几个字。
“我在你家后面的巷子里。”
汪灵犀愣了数秒，翻箱倒柜了半天，稍微整理一下，就飞奔出去。
巷子很黑，他隐身在夜色中，偶尔烟火闪过，将他侧脸衬得更加清隽消瘦。
叶云琛听到脚步声，就立刻转过了头。
“叶云琛！”汪灵犀一字一顿，嗓子眼都在颤抖，眼眶顿时就红了。
叶云琛手中抱着一个盒子，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住，目光落在她的一头短发上，莫名有些眼涩，“好久不见。”
“嗯。”
“这个，给你的。”叶云琛把盒子递过去。
汪灵犀伸手接过，把盒子抱在怀里，“你这一年多，都去……”
她话音未落，叶云琛忽然俯身，轻轻吻住她的嘴角。
汪灵犀那一刻眼泪，瞬间崩落。
她嘴唇颤抖，苦涩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入两人缠绵的唇边，很苦……
叶云琛唇边一烫，忽然将她压在墙边，就狠狠吻住。
他动作急促，这个吻更是异常凶猛，直到听到汪灵犀的嘤咛声，叶云琛才陡然松开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叶云琛本想给她送个东西就离开的。
汪灵犀就直勾勾的看着她，烟火时隐时现，将她娇俏的小脸衬得越发明艳。
“对不起！”
他们分手了，不该如此的。
“新年快乐！”
然后……
叶云琛落荒而逃了。
汪灵犀愣了许久。
他……
居然强吻了自己，就这么跑了。
“叶云琛，你特么就是个混蛋！”汪灵犀大吼。“新年快乐你大爷，你再让我碰到你，我非打死你！”
她在巷子里待了许久，直到浑身冰凉，方才抱着盒子回家。
而此刻靠在巷子拐角处的叶云琛，听了这话，忽然一笑，他们之间或许再无见面可能了吧。
自从他俩分手，两家都陷入了良久的冷战状态。
汪灵犀抱着盒子回到房间，打开瞬间，倒是一愣。
居然又是那个相册。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只是这份相册中，后面的空白页已经全部都被填满。
他花了一年时间，走遍了全国，为她收集了全国各地的纪念照，每张照片都有他，而他最后……
却没有再回到她身边。
“叶云琛，你就是个骗子。”汪灵犀咬着嘴唇，声音颤抖，“为什么到了终点站，你还不停下来，不是说相册满了，就会一直陪着我嘛，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
叶云琛回到车上，叶九霄已经等了他很久。
“没和好？”叶九霄将手中的烟头掐灭。
“以前她觉得配不上我，现在是我配不上她，我俩似乎总在错过。”
“喜欢就好，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给我根烟吧。”叶云琛难受得紧。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在外面，有些日子很难熬，就学会了。”
叶九霄掐了根烟给他，他叼在嘴边，叶九霄抬手给他点火。
“你嘴上有东西。”借着火光，叶九霄微微蹙眉。
叶云琛打开车内的灯，翻开车顶的镜子，方才发现，自己嘴角居然有口红。
恍惚间，他想起了，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以后我每年生日都送你一只口红，然后你一辈子都只为我化妆，好不好？”
他依稀记得，那日她长发披肩，攥着口红，脸红得发烫，轻轻点头，“好，我以后只为你化妆。”
她……
居然还记得。
叶云琛忽然笑出了声。
叶云琛，你特么的就是个傻叉！
她说得不错，你就是个混蛋！
那一晚，有些话汪灵犀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很想告诉他：“我今晚为你化了妆，还有……”
“我想你了！”
与你之间的承诺，我每个字都记得，从未忘却。
—【回忆结束分割线】—
车子已经行驶到叶家大院中
顾华灼伸手握住汪灵犀的手，“以后你们会很幸福的。”
汪灵犀抿嘴一笑，“我出去给他打个电话。”
顾华灼瞧着她下车，握着手机，清瘦的身形隐入夜色。
“灵犀，你到家啦，我都要忙死了，你都不懂我哥多变态……”汪灵犀听着他碎碎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顾华灼双手撑着方向盘，看着她的身影。
少年的我们不懂爱情，从容地以为两个人的可以走到永久。
到后来……
一个笑容尽褪，不敢再爱，一个死缠烂打，百般纠缠……
都笑叶云琛傻气。
谁又懂得，从始至终，他的装疯卖傻，或许是掩饰，或许是……
只想逗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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