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不想节外生枝。
听闻高庭钦要和她一起回城,赶忙拒绝,“不用了,我老婆子一把贱骨头,哪配和大人您一块儿呢?切莫折煞了老身。”
说完,就打算赶紧离开。
旁边的士兵拦了她一把,笑得憨厚,“老人家你可别误会了我们高大人,他最平易近人啦,说什么折煞不折煞的,能让高大人送,多大的福气啊。”
沈桑榆干巴巴陪着笑,很想把士兵的嘴缝上。
就不能放过一个可怜的老婆子吗!
有士兵拦着,沈桑榆身为“老太婆”,也不能直接暴走,只得将头低得要贴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高庭钦的目光好几次在她身上停留。
沈桑榆很争气,更努力的冒充鹌鹑。
正煎熬时,忽然又有人从远处骑马而来,直奔着高庭钦这边而来,眉眼间满是焦灼,下马单膝跪地,“高大人,有要事来报。”
“凑近说。”高庭钦颔首。
那人便凑到了高庭钦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
沈桑榆也听不清楚,眼角余光却瞥见高庭钦的表情凝重几分,目光往她这边递来,吓得她又赶紧当鹌鹑。
“不能送你了,”半晌,高庭钦走到了她面前,轻声道。
沈桑榆求之不得!
赶紧点头,“没事没事,大人去忙吧,老身自己回去就是了,这条山路我可熟了,很快就能到家。”
高庭钦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随即他翻身上马,墨色衣角翻飞,剑眉星目在金芒下越发耀眼,逼得人挪不开视线。
俊朗如画的少年一手拽紧缰绳,一手将手里的佩剑扔向沈桑榆。
沈桑榆下意识去接,剑柄上还残留着温度,一如高庭钦给人的感觉一般,温暖,舒心。
“山中蛇虫多,留着防身,日后若有空,亲还到硕亲王府便可。”高庭钦道。
“多谢大人。”沈桑榆立马道谢。
正愁没工具挖茶树呢!
她目送高庭钦等人离开,还开心的摆动手臂,完全不像个老太婆。
那士兵还小声和高庭钦嘀咕,“大人,您这般随意的将心爱的佩剑交给这位老人家,万一她不还怎么办?”
“会还的。”高庭钦道。
骏马上,少年的轮廓峻冷英朗,古铜色肌肤在金芒下带着暖意,如漆黑眸中,满是笃定。
若是仔细看,还能瞧见几分笑意。
惊得士兵赶紧揉眼睛,唯恐是自己瞧错了。
不就借了佩剑给老人家吗,高大人有啥可开心的呢?
……
玄铁打造的佩剑削铁如泥,锋利得超乎沈桑榆想象。
故而,在用它挖茶树的时候,就得分外注意,免得挖断了树根,回头移植不活。
偏偏这山中的茶树扎根又分外深,最后刨出一个一人深的大坑,才总算是把茶树给挖出来。
沈桑榆掏出手帕,仔细将佩剑上的泥土擦干净,又扛起茶树,往山脚下走去。
马夫还等着她。
远远瞧见,就赶紧迎上去帮忙。
“小姐,您不是说找东西吗?挖棵树做什么?”马夫不解询问。
沈桑榆得意拍了拍茶树,“喏,就是这个。”
“就是这棵树?花了十两银子跑这么远,就为了一棵树啊,这图什么啊?”马夫实在是不理解了。
沈桑榆随意摆手,“图个高兴。”
这有什么高兴的!
沈桑榆又告诉他,“有钱人的快乐你不懂的。”
马夫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干脆就沉默下来,将茶树小心翼翼挪进马车里,赶着马儿往回去。
沈桑榆注意到,马夫回去的时候,选择的不是官道,而是山脚下的小道。
“绕路做什么?”她不解问道。
马夫解释说,“方才我遇到几位官爷从龙虎山里出来,告诫我走小道,官道上要过什么人好像,总之不能走。”
怕沈桑榆误会,又补充说,“放心吧小姐,咱们是一口价的买卖,我走小道还费时间呢,何必这样折腾呢?当真是官爷让我这样走的。”
沈桑榆微微抿唇,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若是马夫耍心眼,以她的本事,也足以将他撂倒了。
“走吧。”她轻声道。
小道不比官道平整,颠簸是常有的事情。
沈桑榆倒是不怕颠簸,却心疼车里的这棵茶树,担心剧烈的颠簸会让树根折断,只能让马夫慢了又慢。
一番折腾下,赶到城门前时,已然天黑。
封城的时辰,近在眼前!
“小姐坐稳了,我得紧冲几步,眼瞅着城门要关了。”马夫说道。
不等沈桑榆回答,他已经扬鞭,马儿受了疼就开始狂奔起来,马车帘子被卷进车里,垂角处猎猎作响。
紧赶慢赶,等马车冲到城门前时,门也关上了大半。
“官爷官爷,麻烦行个方便,我们要进城的。”马夫赶紧赔笑脸道。
守城的士兵满脸不耐烦,“早干嘛去了,没瞧见门关了大半吗,还要为你一个人推开,不够费劲的,滚,明天再来。”
京城城门重达三千斤,打开闭合都需二十多人齐齐用力,为个别市井小民行方便,实在不值得。
“就稍微开大一点点就行,我马车小的,用不了多大的缝隙。”马夫继续道。
士兵仍旧不肯,“不行,明早再说,瞧见没,那边就是驿站,住一宿拉倒。”
马夫实在是劝不动了,只得转头去找沈桑榆。
“小姐,要不你塞点银子吧?兴许能好说话一点。”马夫道。
要不然的话,就得明日再进城了。
沈桑榆必须回伯侯府,否则魏氏抓住这彻夜未归的把柄,又指不定如何编排她。
无非就是给点银子。
等她往后茶叶生意做起来了,不愁这点小钱。
沈桑榆想着,便从钱袋里翻出五十两的银票来,缓缓下了马车来。
“官爷,还请行个方便,这点小钱,就请官爷喝茶了。”沈桑榆道。
士兵低头瞧了眼银票,当即眉开眼笑起来。
正要摆手让人放行,就瞧见城门缓缓地,从里面被推开了。
走出一辆缀六角金铃的雕花楠木马车,马车顶上还插着一面旗,墨色旗面绣着金线大字。
士兵当即顾不上沈桑榆了,跟条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就迎到马车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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