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冻天,严寒笼罩着尊贵无比的硕亲王府。
雪地里残血斑驳,一只沾满了血迹的手掌死死扣在雪影之中,留下刺目猩红的印记。
女子白皙的脖子缠着倒刺的铁链,倒刺刺进皮肤中锥心般的疼,唇颊赫然撕裂出一道恐怖狰狞的伤口, 原本清澈灵动的双眼此刻却挂着两个虚无的空洞,看着甚至可怖。
她浑身血迹斑驳,伤口溃烂交融,数不清的伤痕遍布全身,吃力的在雪地里一点点移动,身下残血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其腹部隆起的圆润,可看出已有足月的身孕。
沈桑榆对着虚无茫然的抬起头,深入肺腑的痛让她恨不成声,“高景齐,你当真要为了她毁了你我十三年的夫妻情分?”
青阶拂雪落下一双锦缎长靴,高景齐负手傲立,眼底的残酷颇有当今权势滔天的硕亲王的气势。
“沈桑榆,若你乖乖就范,本王还可好生安葬了你。若你执意不肯救雪薇,那你就和你的野种一起下地狱吧。”
魏雪薇亦是十月怀胎,却在半月前突然流血不止。太医说她乃是孕中有亏,只有饮下足月的胎儿血方可救治,否则一尸两命再难回天!
“这是假的!我的孩子根本救不了你的心上人!你可是硕亲王啊,你怎能听信谗言……”
沈桑榆悔恨无力的怒斥出声,高景齐的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王爷不好了,夫人她又吐血了,大夫说必须立马服下胎儿血!”门廊下,魏雪薇的贴身丫鬟急躁大喊,脸上却不见半点慌张。
反之,是无尽嚣张与得意!
“沈桑榆,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意?”高景齐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死也不愿!”沈桑榆疼得全身颤抖,却仍死死护住腹部。
高景齐耐心耗尽,蟒袍之下的手伸出,“拿刀来!”
那双曾经无数次温柔抚摸她脸颊的手,此刻就按在她的腹部。
刀刃的倒影里,红与白撕咬,沈桑榆想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只能虚攥住那蟒袍一角,“高景齐,为什么,我分明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高景齐厌恶蹙眉,匕首切断她攥蟒袍的手指,冷哼出声,“正妻?凭你也配!”
在他心中,沈桑榆什么也不是,若非先亲王与开国伯侯府交情不浅,也不会有这莫名其妙的一门婚事。
乡野来的粗鄙之人,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女子,也妄想攀上他这根高枝。
“若不是你,雪薇早与我双宿双飞,怎会委屈低嫁,还得了如今这可怜病!”
“那都是她装的!她明知你我有婚约却还借腹上位,如今又骗你取我性命,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沈桑榆声嘶力竭的咆哮,高景齐怒极猛地扬起巴掌,以万钧之力打了下去。
沈桑榆被打的翻落一旁,脸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大了,已经看不清是血水还是口水混淆着直垂下来,空洞的眼眶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却透露出一股子恨意。
“你还敢污蔑雪薇?”高景齐猛地抽脚踢在她鼓起的腹上,“若你肯说服你父亲助我袭爵,本王也会好好待你的!是雪薇举整个魏家之力助我,你还有脸污蔑她!”
说着,又冷笑一声,踢开脚边碍眼的断指,“雪薇才是这世上与我最般配的女子,而你,不过是我封王之路的垫脚石!”
至于现在,就是这垫脚石的最后用处了。
“王爷……”魏雪薇被搀扶着,走到了高景齐身边,柔美的脸躲在蟒袍里,藏住了所有阴毒,“大夫说我快死了,妾身想着,临死之前再见王爷一面。”
“你不会死,该死的人是她!”高景齐紧拥住她,温柔备至,刚才举刀杀人的凶狠模样不剩半分。
只要取了胎儿血,雪薇就有救了!
一贯甜美的声音落入沈桑榆的耳中,昔日的姐妹情深,此刻不过是笑话一场!
她的表妹,在她与硕亲王府议亲后火速和高景齐暗度陈仓,闹得天下皆知,逼她同意先将她嫁入王府。
当时她还一度心疼这个无辜的表妹,处处让她疼她,换来的,不过是现在的催促,催着高景齐杀了她!
她真傻!
傻得可怜可笑,荒谬至极!
“高景齐,你杀妻灭儿,踩着你哥哥的人头,饮着你父亲的血上位,简直畜生不如!你永远不要忘了,是你下毒害死了你亲爹,你会得到报应的!”
高景齐愤起一脚正踹在她的胸口,一大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他的蟒袍。
“你给我闭嘴!我没有忘,高廷钦那只反狗,凭什么能得到他的信任!我也没有忘,你沈桑榆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弃了我!所以我,只能用你的命,来救真正爱我的人!”
高景齐亮出匕首,沈桑榆听见刀出鞘的声音,终于浑身爬满了恐惧,顺势抱住高景齐的腿,哀声祈求道:“求你放过这个孩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他!”
高景齐踢开她的手,用刀挑开她腹上唯一的一片衣纱,圆润的肚子看起来朝气蓬勃,他松了一口气,孩子还在,雪薇就有的救。
“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
冰凉的刀刃刚抵上腹部,沈桑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眼前的一切,努力蜷缩起来保护着腹部的胎儿。
高景齐却高抬锦靴踩在她的头上,使她动弹不得,“放过你,雪薇就得死!”
沈桑榆终于崩溃大哭,泣血嚎啕似要把天喊破,“高景齐你不配为人!我为你抵挡了多少取你首级的刀剑,为了能让你坐稳硕亲王位我手刃了多少无辜的人!你却因为魏雪薇荒唐的谎言要取我腹中胎儿血,你猪油蒙了心!你弑兄弑父,宠妾灭妻,杀母剐子,你会遭天谴的!”
沈桑榆声声喋血,字字句句如泣如诉,高景齐听不下去,猩红的眼淬了毒一般疯狂成魔,一刀刺入她的腹中,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沈桑榆听到刀刃入体的声音,只感觉那一瞬间肚子里彻底的静止了。
她的孩子,正在每分每秒的离开她……
“高景齐!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报应吧!你等着!”
混沌之中仿佛听见有人仓促的脚步声,声音忽近忽远。
“快点把肚子剖开,要活着的胎血,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桑榆嘴角的血化进雪中,仿佛感觉到有什么被从她的身体里带走,又是一声闷响,传来的是高景齐松懈的叹息,“雪薇得救了!雪薇得救了!”
而那个甜美的声音又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姐姐,很可惜吧,最后成为硕亲王妃的人,居然是我。”魏雪薇蹲在血泊中,静静欣赏着沈桑榆的惨状。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你……不得……好死!”沈桑榆用尽力气,泣血的空洞带着恨意,望向魏雪薇的方向。
换来的,只是魏雪薇得意的笑。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瞧瞧你现在,跟条死狗似的,孩子还被取了做我的药引,多惨啊。”
顿了顿,她又道,“说起来我也纳闷,这些年我一直给你服用断骨散,你却还能撑到今日,害得我用这样的招,还弄脏了我的鞋。”
血泊里,绣卷草纹的蜀绣鞋缀了颗黑珍珠,那是沈桑榆的陪嫁,母亲留下最珍贵的物件,沈桑榆一向珍惜非常。
可如今,被随意的缀在了鞋上。
魏雪薇很可惜,因为沈桑榆看不到这一幕了。
天地之中静谧无声,只剩下簌簌的雪落,沈桑榆双目空洞直直的望着这天,悲凉涂满了整个硕亲王府。
“姐姐,一路好走!”魏雪薇得意的站起身来,要离开这片血泞。
下一瞬,却被沈桑榆拽住了脚腕,失去重心,狠狠的摔倒在血泊里。
“你去……下地狱!”沈桑榆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魏雪薇的腿上。
竟生生咬透了棉裤,咬掉一块血肉来!
魏雪薇尖叫着踹她,黑珍珠滚落,沾了满地的血,又被冻在沈桑榆凝了冰碴的伤口上。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魏雪薇喊着,有人朝这边走来。
随即,沈桑榆胸口被利剑贯穿,所剩不多的血又飞溅出一些,落在她仍旧紧咬的唇上。
沈桑榆的意识渐渐涣散,耳旁的声音也越发模糊,脸颊上的血逐渐冻结,带走了最后一点残余的温度。
不甘心啊!
如果能重回一世的话,她一定不要这样再重蹈这样的人生。
那些让她痛苦的人,都要得到应有的报应,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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