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几口,发现其中有些粉粉的小团子,入口又软又糯,再嚼两口还觉微微有些弹牙。
她一边慢慢嚼着,一边问四郎:
“这些小团子吃起来很清香,又不像是用糯米做成,是什么呢?”
四郎抿了抿唇,温和道:“这叫芋郎君,是用荔浦的芋头掺和一点米糍做成。”
“芋郎君?郎君……遇郎君?”陈小猫品味着小团子的名字,好似意会到什么,又抬头望了四郎一眼。
“嗯,尧京风俗,新婚之夜都要吃一点。”
“唔,在明州,我们是要吃莲子、李子之类五种食物的。”
四郎微微带笑,道:“尧京的芋郎君与你们明州所食的五子,都是取的一种寓意。”
陈小猫立刻红了脸,悄声道:“芋郎君也有这种意思吗?”
“嗯,芋郎君指若遇得心仪之人,自然是要……”四郎顿了顿,又盛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她忽然抬头笑看他,眼神清亮:“要什么?”
四郎对上陈小猫似懂非懂的眼神,耳根也微微发红,好久才道:“自然是要多子多福。”
语毕,四郎打开第二层食盒,其中有成套的荷色莲瓣壶与两只酒杯。
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好像是“流霞”?
陈小猫不由得偷偷咽了一点口水。
四郎的动作不疾不徐,将两只酒杯“汩汩”酌满。
陈小猫轻轻舔了一下嘴唇,拿起酒杯想要先干为敬,却被四郎轻轻按住手腕。
“不让喝吗?”陈小猫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四郎。
四郎看着她,眼睫微微闪动了一下,道:“一起喝。”
“可是,四郎平常不是不饮酒吗?”
他语气柔和:“今日不平常,可以饮酒。”
陈小猫低头兀自发笑,自己怎么忘了,成亲之时是要喝合卺酒的。
二人相对饮了两杯,四郎两颊愈加绯红。
他只手撑头,斜倚在桌边,略带点醉意悠悠望着陈小猫,时不时嘴角弯起一丝微笑。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四郎饮至微醺,见他脸上微微晕起一层柔光,眼神竟与寻常大有不同:
往日他眼中总是一片纯净清凉,此刻却有盈盈旖旎之色。
她被他望得有些慌张,又斟了半杯,问:“四郎还喝吗?”
“我们不喝了。”
四郎淡笑着摇头,缓缓靠到她耳边,轻轻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嗅她耳际发稍的暖香。
她握着酒杯的手立刻僵住,轻抿红唇,呼吸渐渐有些不稳。
他在她耳后越来越近,一点点熨热她的耳垂,终于将柔软双唇覆上她的颈窝。
“四郎……”
“嘘!”
他立刻用双唇封住了她的低唤,抱起娇小的身躯,入了红帐。
……
翌日,晨曦入窗,雀鸟清鸣。
陈小猫从酣梦中睁眼,却见四郎已穿好寝衣,坐在床头淡笑着凝望自己。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睫毛眉眼都反射出一层暖光。
她本想从被窝中蹿出来,低头一看,又十分不好意思地连脑袋一起缩进被子里。
四郎将一套新寝衣悄悄塞进被窝,等了许久,她才爬出来。
铜镜前,她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夫君。
但昨夜的呢喃热吻那样真实战栗。动情深处,她看到四郎眼角起了一层薄红,他眼底是湿润的。
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他等了她很久,等得很辛苦……
“在想什么?”
“今天梳什么样的发髻呢?”
陈小猫有些犯愁,平素她喜欢将耳后的发丝理出两缕,与背后的青丝约成一束,额前和两耳留一些刘海,是很简洁清新的少女模样。
但今天是成亲的第二日,若是还梳成少女一般,紫霄阁那帮长老们看了又要颇有微辞。
四郎在铜镜前看了一眼道:“要是喜欢梳成往常那样,就不用改变。”
她摇头道:“今天还是想梳一个不同的发髻,等以后再梳成往常模样。”
四郎坐到她身旁,对着她耳际垂下的万缕青丝看了一会儿,轻声道:“可以梳一个望仙髻。”
“那是什么发髻?”陈小猫一向对女子的发饰衣物不太了解。
四郎不禁失笑:“我在想,我家娘子究竟是不是一个女子,女子的衣物、发饰一窍不通,什么木头、机关倒是十分得心应手。”
陈小猫翘起小嘴,微有不悦地嘟哝:“这才成亲第二日,就开始嫌弃我不是女子了。”
四郎听了她的抱怨,微笑着挑挑眉,拿过她手中的木梳,帮她梳妆。
片刻后,陈小猫耳鬓脑后的发丝就服服帖帖地拢至头顶,明亮青丝轻轻挽成两个仙鬟。四郎又在她的妆匣中选了一枝金步摇,一枝翠色绒花,错落缀在陈小猫发间。
“看看怎样?”
“我觉得,我好好看……”
陈小猫睁大眼睛,盯着镜中妩媚高华却又不失清纯灵动的女子,找不出言辞形容此刻的惊讶。
四郎笑道:“我家娘子,本来也很好看,只是不自知。”
陈小猫凤心大悦,立刻问四郎:“四郎,要不我也帮你梳发髻?”
四郎有点为难地看着满脸兴奋的陈小猫,眼睫闪动了两下,微微张口似乎想说点什么,许久,他才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哦!”
陈小猫扫兴地坐在他身旁,看他梳好自己的发髻。
四郎又帮她画了眉,上了些口脂,二人对镜检看了两遍,才牵着手出了门。
“四郎,今日我们去哪里?”
四郎理了一下思路,道: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第二日,长老们毕竟都是看着我长大,拜过父母之位后,还是需要见见;再去见见兄长和谢家在尧京的一些族兄弟;然后……小猫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二人先去了祭堂,陈小猫发现谢氏的祭堂与寻常人家的祭堂有些不一样。
寻常人家都是木制牌位,男子按左昭右穆的顺序陈列,侧方有妻子的牌位。
谢家祭堂却分了两种,一种是画像,一种是牌位。
其中,谢氏男子多是画像,依辈分排在正堂,内堂才是木制牌位,多是嫁入谢家的女子牌位。
“四郎,你家的祭堂为何会有这样的区分?”
“不是你家,是我们的家。”
四郎纠正了一下,然后才说:
“谢氏是玄术世家,男子修为一向出众。若能修到金丹以上,我们云梦大陆的灵气便无法支撑继续修炼,这时就需要升仙去镜舟仙穹。
正堂中的画像,都是升仙去镜舟仙穹的先祖。
如果未至元婴便陨落了,就祭在内堂中。”
陈小猫点点头,问道:“那四郎的父母亲,应该是一个在外堂,一个在内堂吗?”
“嗯。”
陈小猫笑语:“以后我定是跟四郎一起,都在内堂。”
四郎眼神有些惊讶,低头看她:“小猫是知道了么?”
陈小猫凝望四郎,声音微弱了些:“在暮云洞给你疗伤时,祝隐给我说的。”
四郎微微点头,看似云淡风轻地说:“我的灵海破碎很久了,修为会一直止步于金丹,恐怕几世都不会再有仙缘。不过小猫的机缘不同寻常,不应放弃。”
她听了四郎的话,喉中忽然发涩,哽咽道:“不修了,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这些。不管去哪里,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我们总是要一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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