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的目光一直就没有从顾春来身上挪开过,只见顾春来将字画收到书袋里,又将书袋藏在身后,摆明了是不想让人看见的,一时间,忍不住就笑了笑.
“怎么,顾兄,我却不知道,你竟已如此捉襟见肘了?就这么拿不出银钱来?看看,这是打算送什么呢?”
顾春来挑着眉头,看着王平伸手就想往他书袋里来拿,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王平见状,不由笑了。
“顾兄,你躲什么,你现在不拿出来,一会儿也同样得拿出来,除非你不送礼了不成。”王平说着,眼看着顾春来面色又是一白,当下又道:“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夫子最不缺的就是字画,他屋里那些个字画虽不是名家之手,却也拙劣不过你手头上的。”
顾春来死死的捏成了拳头,一脸恼怒的瞪着王平,心里则是怕极。
王平说的没错,夫子最不缺的就是字画,他那几文钱一个的字画,哪儿能入得了夫子老人家的眼。
更何况,还有这王平在,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
到时候,在整个私塾面前丢了脸,他往外头一站,那都是要被人指着鼻子笑话的。
越想,顾春来的面色越白。
王平很满意这个结果,还想说点什么,远远地,就听一道软糯的童声传来:“王平表叔,你休要如此说我三叔,给夫子送的东西,如何能用贵贱来分?”
阿满这话一出,周围一些个看热闹的人不由又凑近了几分,他们可完全没有想到,这王平居然还是阿满的表叔,而顾春来是阿满的三叔,这么说来,顾春来和王平还是亲戚。
像王平这么对亲戚,实在是不应该!
于是,一时间,人们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王平听着那些个话,自是恼了,忙呵道:“他懂什么,夫子虽不会计较,可拿着两三文钱都能买到的字画送人,那就是羞辱人了。”
说着,王平从兜里掏了个锦盒出来,揭开了盒子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看到没,这才叫诚意,上好的人参。”
阿满凑过去看了看,见锦盒里的人参就是几个碎块,不由道:“王平表哥,你莫不是把人参给挖断了?”
王平听得这话,面色一白,这挖断的碎块可不值什么钱。这次夫子寿辰,他爹本给他寄了二两银子的,谁知道大头都花在了香慧表妹身上。
等他发现给夫子买贺礼的钱已经不够后,也已经晚了,于是,他就托了关系,用最少的钱买了这盒人参,原本以为,他这钱虽是没花够,却也是格外体面的。
谁知道,阿满这小家伙儿,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端倪!
他忙将锦盒收着,不甚高兴道:“你这小破孩儿,你懂什么,看看你三叔那打发叫花子的破字画再说。”
阿满忽就笑了,将砚台拿了出来,往王平面前一放:“这才是我三叔准备的贺礼。”
王平惊呆了,顾春来也是满脸诧异。
众人的目光都在阿满手里的砚台上,半响,倒是有个书生说了一句:“这,这不是县里墨宝斋的上上品吗?这玩意儿可不便宜。”
阿满垂头看了看手里的砚台,有些诧异,这东西不便宜?一时间,心里又是心疼,他娘赚钱多不容易,哪儿能就这么花出去了。
可心疼归心疼,话都说到这上面去了,哪儿还有收回去退掉的道理。
“你,你这黄毛小子,你懂什么,这可是个好东西,别把你的东西送了顾春来,晚些时候,你没的东西送夫子。”王平气急的说了一句,只觉阿满的东西将他比了下去,他整个人都面上无光。
“这本就是三叔给夫子准备的贺礼,我不过是帮他拿着罢了。”阿满说着,已经将砚台放在了顾春来的手里。
顾春来震惊的看着这砚台,一时间,只觉它有千金重一般。
“哼!” 王平气不过,冷哼了一声就带着自己人走了,等众人散去后,顾春来这才道:“阿满,你把砚台给了我,一会儿,你送什么?”
阿满从兜里掏了一只狼毫出来,和狼毫竟也是个质量上乘的。
顾春来看在眼里,过了好半响,终才低声说了一句:“你娘倒是有心了······不过,她若是知道你把砚台给了我,会生气的吧。”
顾春来想想近些时候许娇杏对他的态度,忍不住就说了一句。
“我娘说了,三叔跟咱们是一家人。” 阿满为了让顾春来没有心理负担,赶忙说了一句。
“一家人?我们?”顾春来喃喃的重复着,心下却有种莫名的情愫生了出来,这么多年了,他恍然才发现,真正对他好的,也只有许娇杏了!
夫子的寿辰很是热闹,送礼的人都是排着长队的,阿满和顾春来的贺礼自然是大大的体面,至于那嚣张至极的王平则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将他所谓的上乘人参送过去后就赶忙退到了人群里,像是生怕夫子当他面看那人参一般。
他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夫子提一提小虎表弟入学的事儿,可如今这般不体面,他哪儿还敢多提。
晚间,除了王平外,全私塾的学生都留在了夫子的雅舍吃饭了,夫子准备的餐食极为丰富,几乎是盘盘能见到肉,大伙儿人吃的好不高兴。
饭后,顾春来拉着阿满要送他回去。
这还是顾春来第一次主动要送阿满回去,阿满虽是高兴,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担忧道:“三叔,还是算了吧,这么晚了,若是让人看见了不好。”
他娘和三叔本就是清清白白的,可外头的人爱嚼舌根子,他不喜欢听到那些人胡说八道。
“就是因为晚了,三叔才要送你啊。”顾春来说着,直接拉着阿满就往外走了。
许娇杏在私塾外头看到的就是顾春来拉着阿满,两人说笑着走出私塾大门的场景。
一时间,许娇杏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可不记得阿满什么时候和顾春来有这么热络了。
“阿娘!”狐疑间,阿满看到了她,忙就满脸欢快的朝着她跑了过来。
许娇杏不再看顾春来,拉着阿满就要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想以前顾春来哄着原主改嫁的场景,许娇杏就觉得顾春来是个一肚子坏水儿的人。
他忽然之间对阿满改变了态度,定是因为他别有所图。
谁曾想,她这话还没有问出口,就听见耳旁传来了顾春来的声音:“你,你来了?”
这声音,虽还跟以前一样磕磕巴巴,可又不像是以前那带着害怕的颤音。
许娇杏抬头看去,郝然看到顾春来居然还在朝着她笑着,一时间,她浓眉紧皱,拉着阿满就开走。
“唉!”身后传来了顾春来的声音,许娇杏只当没有听到一般加快了脚步。
阿满看了看许娇杏,本还想回头的跟顾春来道别,就听见许娇杏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阿满,你可听好了,你三叔可没表面上看着那么好,他忽然之间对你好了,定是别有所图,指不定还想着将咱娘儿两哄去卖呢。”
阿满抬眸,就想跟她说说砚台的事儿,冷不丁的,又听他娘的声音传来了:“总之,你听娘的不会错,和他保持点距离。”
阿满张了张嘴,又想着他娘对三叔如此的不喜,那砚台又那么贵,他娘要是知道他把砚台给了三叔,只怕还得生气。
若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儿而惹他娘不高兴,那就是万万不能够了,于是,他一个字儿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第二日,许娇杏才背着小龙虾上了川叔的车,就听他悄声道:“杏丫头,你大伯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你要是还把他当成大伯,你就去他那里一趟。”
许娇杏愣了愣,立马就猜到许长根是知道了芦苇的事儿。
川叔被许娇杏盯的没法,只能叹气道:“这不能怪我,杏丫头,川叔我早说了,我和许长根本就没什么交集,这每日往他铺子里送一车的芦苇,正常人都会怀疑的。”
许娇杏自是知道不能怪川叔,长长的叹了一声,她却有些后怕,只怕自己那大伯娘又因此而跟大伯闹不和。
一路去了桂花园,楼子里的说书先生仍在卖力的讲着竹仙和书生的故事,但坐上的人却比往日还少,整个桂花园,就是一副老气横秋,指不定哪天就要倒闭的状况。
许娇杏忍不住摇了摇头,嘀咕道:“整日不是狐仙就是竹仙的,连个创意都没有,难怪人家不乐意听。”
这是个人,都会有疲乏的吧。
叹了口气,许娇杏就想往后厨走,衣襟却被人给拽住了,许娇杏蹙眉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正气鼓鼓的看着她。
许娇杏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一个小孩子,就想把衣角从对方的手里挣出来,不想,却听对方气鼓鼓道:“你居然这么说莫先生, 难不成,你有好故事不成?”
故事?许娇杏一愣,顿时就明白这小孩儿为什么生气了。
“快些放手,你喜欢那莫先生,可不代表别人都会喜欢。” 许娇杏见这孩子独坐一席,显然是一人过来的,也怕到时候诓不好,他当场哭闹,闹得很难看,这就悄声说了一句。
谁想,那孩子却是个执拗的,盯着她就重复了一句:“你为何要这么说莫先生?”
许娇杏觉着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实在是一个头痛至极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的背上还背了一背篓的大虾!
干咳了一声,许娇杏脸不红,气不喘的朝着那说书先生指了指:“瞧,莫先生朝你这边看来了。”
那小孩儿听得这话,果然朝着莫先生看了去,许娇杏见状,忙就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拉了出来,快步往后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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