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生智性子宽和,几个徒弟都不怕他,跟宗门住在一起时不敢造次,既然分开住了,要完房间放好行李,小徒弟梵清宁立刻凑过来求道:“师父,我们出去逛逛行不行?”
梵生智点了点头:“别惹事!”
梵清宁立刻道:“师父放心!”
于是几个人就结伴去了。
比起其它人,他们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一来他们离天劫还远,二来,毕竟他们都与安宁侯熟,从来不觉得真到生死关头,师兄/师弟会不救他,所以对他们来说,这次出来就像一次旅游,还怪兴奋的。
而安宁侯在店堂中坐着,看着宗主一行人,还是跟着起先那个小二走了,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远处,梵清缘也放好行李下来,走到桌前坐下,神色平静的点了几样小菜。
梵生智看他面色,摇了摇头,慢慢走过去,梵清缘抬头以示询问,然后梵生智伸出手,轻轻击在他背上,梵清缘当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吓的小二尖叫了一声,飞也似的往后头躲了过去。
梵生智转头道:“不必惊慌。”
小二和老板吓的又抖了一抖,梵清缘一句话也没说,取出帕子轻轻拭了唇上的血,又端端正正坐着了。
梵生智坐回去好一会儿,小二和店老板才战战兢兢的出来,把菜单递上来的时候,恨不得离他桌子三丈远。
这才是正常的店老板和店小二啊!如此明显,他们居然看不出来!
梵生智心下又叹了口气,点了几样菜,等送上来的时候,就指了指梵清缘那边:“摆到那边吧。”
一边说着,就坐了过去。
梵清缘也没有阻止。
他对这种非原则问题,向来都不会开口。
梵清缘为人冷硬刚直,一心修炼,极为洁身自好。
一个这样的人,能开口求娶一个女子,显然是真的动了心的,却换来了这么大的侮辱……可是他又不是能发泄出来的性子,硬生生忍成了内伤。
梵生智也没多劝,只道:“尝尝这酒,据说是茂州卖过来的。”
梵清缘喝了一口,便道:“只怕不是。茂州神仙酒太有名,所以人人都说是茂州来的酒。”
“说的也是,”梵生智道:“茂州是财神爷出身之地,酒、粮、茶、什么不出名呢?”
梵清缘点了点头:“一个兼济天下,一个独善其身,若我是佛宝,我也选她。”
梵生妄隔着几张桌子,哧笑一声:“说的好听!这么多年,你还不是与大家一样独善其身?”
他这几天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与之前那个冷漠高洁的长老,真的是判若两人。
“对,”梵清缘道:“但我尚有自知之明。”
梵生妄脸色一寒:“只怕你不是有自知之明,你是想左右逢源!”
梵清缘看了他一眼,不再争辩。
两人就默默的喝完了两壶酒。
一直到天都黑了,几个徒弟才回来,梵清宁拿着两张纸,道:“师父,你看,这是他们的天下报!”
他小心翼翼的交给他:“这是京城里流传出来的天下报,据说刚刚开始做,这是第一、二期!我跟人家借来的,看完还要还的,你先看看。”
梵生智赶紧叫小二又拿了两枝蜡烛来,然后便与梵清缘一人拿了一张看。
梵清宁道:“而且我还听说,庆王爷的徒弟戚曜灵,在前些日子就曾传信江湖,说有一伙功夫很高的人,可能会入世,让人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而且要告知当地的缉事卫。”
他看着他,用眼神询问“说的是不是咱们”?
梵生智也是一皱眉。
他问:“大约是什么时候?”
梵清宁道:“据说是刚出了梵净成纵猴子对付庆王爷的事。”
梵生智无声的点了点头。
后头,梵生妄冷笑道:“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徒弟!早早的就把咱们卖了!”
梵生智没理他,迅速把天下报看了一遍,然后两人交换过来,又看了一遍。
第二期的天下报上,居然还提到了梵净成三人的罪状和佛遗宗,毕竟是官方报纸,只照例科普了佛祖生平,并没多说什么,可是这报纸是从旁人手中买的,文人喜作批注,上头就注了一句“跳梁小丑,可笑可笑!”
梵生妄当时就是大怒,一把抢过报纸,嚓嚓就撕成了几片:“真是大胆!!”
梵清宁都惊呆了。
他半晌才急道:“妄长老!你,你干什么啊!!这是我跟人家借的!还要还给人家的!”
梵生妄怒道:“旁人骂到你脸上,你还要奴颜婢膝,不嫌恶心吗?”
梵清宁气道:“有借有还这是常理,怎么就奴颜婢膝了!人家是相信我才借给我的!结果……结果你……”
他年纪不大,性子又单纯,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急蹲下来拣着地上的纸片。
梵生妄厌恶的让开了几步,不屑的道:“不过就是两张纸,给他几两银子就是!”
几两银子……梵清宁怒道:“这是人家从京城千里迢迢买回来的!人家为此,特特的派了下人去京城里等着,光路费房费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根本就不缺银子!”
梵生妄大怒:“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梵生智冷着脸站了起来:“我觉得清宁说的不错,他一开始就说了,这是旁人之物,你无故毁坏,还振振有辞,你才是叫人恶心!”
“不要吵了。”梵清缘慢慢的道:“你们说,此时,有多少条消息送到他们的缉事卫了?”
梵生妄猛的一顿。
梵生智坐了回来,道:“清宁,拿二百两银子给他,好生同人家道歉。”
梵清宁气的抹了一把眼泪,捧着碎了的纸片出去了。
梵清缘看着梵生妄,一字一句的道:“假如说消息已经到了缉事卫,那今天的事情……会不会有人知道?”
他比了比梵生智:“你一路都在欺负国舅爷的师父和师兄弟们,若他们得知,你说他们会生气还是不介意?”
梵生妄的脸色,猛的变了。
是的,他一路都在肆无忌惮的与梵生智争吵。
他卡在天劫已经好几年了,不敢练功,不敢好生睡觉,甚至时时需要散一些功,甚至受一些伤,生怕会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乍然得知灵泉水在唐时锦那儿,他这几年的受的苦,顿时就有了一个迁怒的方向!
他忍都忍不住的在发泄。
一路多少客栈路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看到!
毕竟,在他的眼中,凡人不过蝼蚁,谁会在蝼蚁面前注意言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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