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意快马驰来,驻足听了一会儿,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确实潇洒。
整个茂州拱手送人,未婚夫君拱手送人,仁至义尽……你若无心我便休,只求余生再不相逢。
决绝、刚烈而又潇洒。
虽然谈不上文理,但是这莲花落若是传出去,锦财神的名头会更加响亮,钱塘庄氏却妥妥的成了个笑话,而且通篇只提了一提“炎”字,辛辣嘲讽之意,却是呼之欲出。
沈一意接连听了几遍,却迎见桃成蹊的马车过来,桃成蹊也听了一遍,赏了小叫花子一个银锞子,一边向他拱了拱手,本意是告辞,沈一意却立刻跳上了他的马车……
而此时,唐时锦一行人,已经又过了一个县城。
戚曜灵道:“师父,我们去哪儿?”
唐时锦从空间里取出了她的采风录,翻到了一页:“去这儿怎么样?”
戚曜灵就着火光看了看:“章州?”
他仔细看了看:“好。师父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唐时锦道:“一会儿你去镇上雇几个人,扮成我们的样子骑马继续往前走,我们就在这儿,等天黑了,轮流用九垓和八埏赶一程路,然后先到巴郡,在那儿等着禄儿,会合了之后再往那边走。”
戚曜灵点了点头。
奚渊穆忽然靠过来,一手捏着她肩,道:“放松。”
唐时锦一愣,看着他,他道:“不要用任何力。”
唐时锦下意识的听从了,然后他一手掐着什么穴位,另一只手猛的在她背上一击,唐时锦当时就吐了两口血出来。
惊的花晟林跳了起来。
奚渊穆收回手,把了把脉:“想哭就哭,大悲大怒勿忍,太过伤身。”
唐时锦盯着那血,半晌,才轻声道:“我……我还以为我不难过的。”
她屈起膝盖,把脸埋进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的听着小女孩儿放声大哭。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唐时锦的眼睛肿的像桃子,整个人却舒服了好些,好像魂魄终于归位,脑子也开始转了。
时间也晚了,戚曜灵把马儿带到镇上,然后雇了伪装的人。
之前海东青怎么都不肯负戚曜灵,记仇极了,但现在,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就默默的肯了。
然后四人用海东青代步,到了巴郡境内,暂时安置下来,等两日后去接许天禄。
当天晚上,奚渊穆回了一趟神医谷。
奚渊穆思维直接,他本意是不治天下庄姓之人……
但唐时锦给他改成了不治庄裕一家人,因为此事,跟当初那位吕圣平之事不同,舆论确实可以更加打击庄裕,但是也容易叫人反感,没有必要赌上神医谷的名声做这种事。
因为神医谷比较远,所以两只海东青都去了,来回倒替着载他,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唐时锦喂了他们好些鱼儿,歇了一个白天,然后又载了戚曜灵出去。
夜半长街,山边小楼。
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只有江湖人才知道,这里是天下闻名的赏金之地,名为饮啄阁。
戚曜灵脚尖刚沾上屋檐,便有人道:“何人来此?”
“戚九。”
下一刻,窗户开了,黑衣人拱手道:“戚少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戚曜灵道:“生意。”
黑衣人道:“戚少请。”
他向后一退,戚曜灵跃了进去,直接往桌上放银票:“十万两,老贼庄裕回江南之时,我要他抬头匾碎,落足车焚。”
黑衣人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庄裕?钱塘庄氏家主?”
“是。”
黑衣人讶然。
一个文人而已,这个要求并不难,只是,不像戚曜灵的作风。
戚曜灵再次放下银票:“五十万两,一年之后,元盛二十二年,十一月初十,若庄家贱人庄芝兰,已经嫁予炎棽炎柏葳,这便送你们了,若还未嫁,我要你们屠尽庄家上下……不,不是,只屠庄家嫡系所有人,旁支仆从不杀。”
黑衣人默然。
仍旧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虽然听上去很吓人,可是哪个大家族会为了一个女子,得罪赫赫有名的江湖杀手组织?所以只是恐吓一下的事儿,这银子赚的也太容易了。
戚曜灵顿了一顿:“最后,我要买你们一个广而告之。”
黑衣人道:“广而告之?”
“通传天下,若有不治之症、必死之伤,可于每月十五至神医谷,当然,需有才干之人,或者指一有才干之人代之……治好之后,依所用之药,所花之心力,为我师父唐时锦服役五年到五十年不等。”他又放下十万两的银票。
戚曜灵继续道:“另外还要请你们帮两个小忙,送一封信去京城,给桃相府的二公子,桃陟踵。”
黑衣人应下。
“另一个,有个莲花落,你们走到哪儿,就帮忙传扬传扬,叫小叫花子们唱唱。”他递出一张纸。
黑衣人觉得他这些要求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但还是接下了他手里的纸。
黑衣人道:“这三桩生意,我们都接了,最后这两个小忙,不收银子了。”
戚曜灵道:“哦,我也没打算给。”
黑衣人:“……”
他忽然冲他露出了一个堪称亲切的微笑:“你能做主,看来你是阁主范陶朱了。”
范陶朱当时就无语了。
我们俩光架就打过两场,两次我都差点被你打死,敢情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却只能道:“是。”一边警惕的退了两步。
戚曜灵微笑道:“你既名陶朱,想必也有富甲天下之心,既有富甲天下之心,又为何要困于此阁?纵赚得千千万万,也如锦衣夜行,何趣之有?且连入睡都不敢解衣,这样的日子有何意思?我师父唐时锦,财运通天,聪明绝顶,一年建一城,处处心机巧妙,你若有空,不如去瞧瞧……若有心弃暗投明,也可去神医谷,叫人传讯于我,我们见个面叙谈叙谈。”
他笑的温和极了:“而且,阁主纵是舍不得饮啄阁,也可以兼职么,享坐地生金,锦衣玉食,又可执掌暗夜,为我师父保驾护航,岂不妙哉?”
范陶朱:“……??”
不是,这哪里妙了?我辛苦打下的家业凭啥为他人保驾护航?
戚曜灵道:“你放心,我师父绝不会叫你吃亏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塞给了他:“这是我备的救命之药,其效如神,你若不信,这一瓶送你尝尝。”
他站到窗台上,唐九垓轻轻展翼过来,戚曜灵跃了上去,犹向他亲切友好的点点头,这才拍拍鹰背,海东青巨翼一展,飞了出去。
范陶朱:“……”
该死的有点动心是肿么回事?
他默默的看了看手里的小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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