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哼道:“我不说话就是了,这不是想着你们马上就要走了,再不问就没机会了,该问的问问,该清的帐也清一清……”她瞥他。
江护只当没听到。
于是这一桌再没人说话。
菊花火锅,风味极其独特,据说本来应该用一种名为“雪球”的菊花,但是唐时锦用别的菊花代替了,也很香。
据说慈溪太后最爱吃这道菜,她吃这道菜的时候,“擎器者舐唇,侍立者干咽”,意思是说,端盘子的太监馋的舔嘴唇,侍立的宫女馋的咽口水,可见其香气。
而且唐时锦还上了酒,是自家酒坊酿的酒,度数比食坊用的要低,也就四十来度,他们也是喝的十分过瘾。
那边两桌锦衣卫吃的热闹非凡,赞叹不已,这边桌上安静的跟怎么着似的。
江护看了唐时锦两眼,唐时锦都一声不吭,仿佛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开始洗心革面了。
然后江护淡淡的道:“果然风味独特。”
唐时锦立刻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不让我说话你自己却说!
江护:“……”
他是真的服。
等大家吃饱喝足,已经是亥正时分(22点),收拾杯盘,大家各自回房,下人送上了梨汁解酒,隔了会儿,又送上了数个小小锦囊。
她送给江护一对金制雕花平安扣,足足六十六两一个。
送给陆纵的是一对金如意,一根就有十八两八。
其它人,每人送了一对金竹节。
竹节是胸有成竹,竹报平安、节节高升的意思,寓意吉祥,一根是12两,两根就是二百多两银子,出手不可谓不大方,而且她身在竹林村,这样也符合身份,并不会显得谄媚。
他没打算要,是他们的事,她给不给,是她的事。
这小娘子办事儿,实在是聪明、漂亮。
江护洗濑了躺下,想了想,又起身,叫人送了笔墨来。
正在书写,就听到围墙上传来了窸窸窣窣之声。
江护伸手就去摸绣春刀。
下一刻,一粒小石子击到了窗棂上。
再下一刻,陆纵的声音喝问:“什么人!”
唐时锦对他竖手指:“嘘!我找江大人!”
陆纵:“……”
江护默默的放下了刀,隔窗道:“何事?”
她道:“江大人,你出来!”
江护笔下不停:“到底何事?”
她道:“有重要的事!你快出来!”
江护不再回答,手上迅速把那张纸写完,外头她已经等不及了,道:“江护!江护!”
好大胆!
多少年没被人叫过名字了。
江护吹了一口,匆匆把纸折起来,推开窗子跳了出去,跃上了围墙,陆纵回头看人都醉的东倒西歪,一个起来的也没有,只得跟上。
唐时锦道:“你叫他别跟。”
江护也没说话,就向后摆了摆手。
陆纵迟疑了下,也就退了回去。
唐时锦一直带他跃出庄子,从树上提了灯笼,就往前走,江护一直默默跟着,也不多问。
然后唐时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来回看了看,就把万通那封信给他。
江护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冯家那东西。
他草草看了几眼,道:“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唐时锦道:“你总得心里有数啊!万一他还记着这个事儿,万一他回头质问你,你心里总得知道。”
江护道:“又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唐时锦道:“我怎么知道你的手下有没有别人的眼线,总得小心些,这样一来,谁都不知道你看过这个,你进退都方便。”
江护哧笑一声:“人小鬼大。”
“大人。”唐时锦认真的道:“我只是一个小村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锦衣卫是什么,可是从旁人的表现来看,锦衣卫一定不怎么好……可是大人很好,所以我希望大人能平安。”
她顿了一下:“我有样东西昨儿给了花狼,明日大人出城时,叫他给你。”
江护道:“什么?”
唐时锦道:“没什么,小玩意儿。”
他道:“为何你不给?”
唐时锦道:“因为我给,太显眼了,花狼给,就没人猜的到啊!”
江护简直无语:“你大半夜的把我叫出来,什么东西给不了?”
“也是哦!”唐时锦呆了呆:“可是我已经给花狼了啊!我再没有多的了。”
四目对视,江护哧笑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多聪明,也不过是个小糊涂虫!”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给桃六吧。”
唐时锦道:“这是什么?”
江护淡声道:“第三个故事!莫要说本官赖帐!”
一边说着,他直接转身走了。
唐时锦慢悠悠的提着灯笼回去,跳下围墙的时候还不小心把灯笼给摔了,当时就腾起来一堆火,唐时锦赶紧跳上去啪啪几脚把火踩熄了,有巡夜的下人过来,遥遥道:“谁在那儿!”
唐时锦嗖的一下就跑了。
那下人一直跑到了这边,看了看地上的火星:“谁在那……”
他一转头看到了,吓的猛然一退:“江大人。”
江护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江护居然就穿上了大红色的飞鱼服。
不过说真的,江护穿大红色并不好看,还不如陆纵好看。
因为他长的太严厉了,整个人刚毅又凛冽,便如一把悬在人头上的钢刀,并不适合这种太艳的颜色,还是穿黑衣,那种神秘强大又带些暗夜气息的感觉更适合他。
但是唐时锦还是配合的发出了赞叹声!表示江大人你这一身可尊是太英俊啦!
江护八风不动。
几个人一起用了早饭,然后唐时锦给他们带上了酒和仙品茶,送他出门。
江护人都上了马,忽然跟她道:“你这小孩儿,甚合我心意,不如我认你当个义女?”
唐时锦:“……???”
唐时锦一脸无语的道:“大人,我十二岁了,不是两岁……刚才大人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传说中的飞鱼服挺不错的,这传说中的绣春刀也挺不错的,这穿飞鱼服拿绣春刀的人好像也挺不错的……”
她话锋一转,“然后你就要当我爹?叫我情何以堪??”
江护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旁边的锦衣卫纷纷侧目,就连跟过几年的人,都从没见他这样大笑过。
然后他忽然问她:“你把你爹送进大牢,他死的时候,你可曾后悔?”
唐时锦沉默了一下,静静道:“父不养、子孝;父不慈、子孝;父杀母、子孝;父杀子,子孝;父软饭硬吃恬不知耻十恶不赦……子孝??”她放轻了声音:“子,是活活贱死的么?”
江护垂眼半刻,蓦地,再一次哈哈大笑:“说的好!”
他大笑着一带马儿,马儿泼刺刺的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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