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也是闲着，他爹让医生顺便把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彻底地检查了好几遍，结果都是：很健康。
穆爹终于答应他出院是因为美术集训就要开始了，这事耽误不得。
他在医院洗过澡以后终于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正在收拾东西的罗碧茵女士看到他便说：“人丑了，穿什么都不好看了。”
穆少艾表示：这是亲妈！
本来照镜子的时候就受到了暴击的穆少艾此刻更是慌得一比，一找了个口罩戴上，又戴了顶帽子，压低帽檐儿，这才算是把自己的脸全挡住了。
丑不是他的错，丑还出去吓人就是他的错了。
穆少艾住的是***病房，里外两间还带卫浴。
校方和过错方的孩子父母们送来了不少慰问品，也有学生代表来医院里看他。
他这人本来人缘儿就好，就这么一周的住院时间，朋友们都抽空来看过他了，探病的礼物把外面那间会客室堆得满满当当的。
罗女士觉得自己的腰杆都要断了，不知道要收拾到啥时候才能全弄走。
穆少艾装扮完毕，跟母上大人说：“我去学校搬书，不然等我明年再回去的时候肯定连渣都不剩了！”
“你一个人行吗？”罗女士不放心地问。
“杺桉跟我约好了，他会帮我搬上车。”
“行，正好你也跟杺桉说下周我们全家人请他吃个饭。人家救了你，我们最近太忙了都没顾得上感谢他。”罗女士交代道。
穆少艾脚步轻快地边走边说：“嗯，我会跟他说的。”
他欠陆杺桉的，一顿饭肯定是还不了的。
两人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一是因为认识得早，二是因为陆杺桉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凡事都迁就着穆少艾。
说实话，青少年，谁还没有几分脾气呢？
穆少艾大体上的脾气是非常好的，但是，他会因为某件事就突然爆发，失控到连他自己都被吓到的地步，他温文尔雅的一面之下是还有冲动和暴力的部分。
陆杺桉却是从来都没有对谁发过脾气，他的性格柔柔软软的，像个任搓任捏的棉花糖。
而且凡事，不论对错，他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穆少艾那一边，虽然自己帮不上他什么忙，但胜在忠贞不二，一颗红心向着他。
这种忠诚有余而能力不足的朋友，换了别人，一定是把他当小弟使唤，也就是多个狗腿子罢了。
可穆少艾是拿他当好朋友看的，从来没有使唤过他，更没有觉得自己高他一等。
经过这件事以后，他更是拿陆杺桉当兄弟看。
一个男生，为了他，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对方跪下了。
这种事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将心比心，陆杺桉待他如此深情厚谊，他自然是要对兄弟更好才行的。
就是这么知恩图报的好少年。
思及此，他忽然想起，这次几个男生都不同程度受伤的事件的导火索，说到底还是吴梦瑶。
本来就对除了叶知雨以外的女生都没兴趣的他，瞬间就更不喜欢女生了，尤其是主动喜欢他的女生，以后他要躲远点，绕道走！
……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要六点半才开始，穆少艾去得早，因为受了伤，他就不想跟班上的同学打照面，只想悄悄收拾完书本赶紧离校。
他和陆杺桉从教室后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教室里有个人正趴在课桌上睡觉。
他忙“嘘”了一声，然后用动作示意，两人就悄无声息地把位于后门口那张桌子整个抬出教室去了。
陆杺桉一边帮忙装书一边说：“干嘛这么麻烦，在教室里装就好了嘛。”
“如果不是实在太困，应该不会在教室睡着。那就不要吵醒人家啊，我一个在医院躺了一周的人，这点体贴还是有的。”穆少艾轻笑着说。
“啧……”陆杺桉一脸“我不仅看穿还要戳穿”的表情说，“你只是不想吵醒叶知雨吧？”
穆少艾笑笑没说话。
既然都到学校来了，要说他没有期待，肯定是骗人的。
只是理智告诉他，这样的期待是不会实现的。
他是真的没敢抱希望，结果她却在教室里，这不仅让他感到惊喜，还嗅到了一丝命运的味道。
书很快被全部收拾起来。
穆少艾说：“你先走，我把桌子搬回去就来。”
两人抬桌子是因为书太重，空桌子当然可以一个人搬回去。
但是，陆杺桉会不知道他嘴里说的“搬回去”，并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吗？
他当然清楚好兄弟在打什么主意了。
前几天，陆杺桉去医院看穆少艾的时候曾问过他：“我听说你差点被人戳瞎眼，你老实说，在那一刻你害怕吗？”
因为自己做出了下跪求饶这种很没有骨气的事，他的懦弱已经暴露得非常彻底，所以想要知道身处更艰难状况下的好朋友，是不是也会感到害怕。
他试图找到证据来说服自己：“你不是一个胆小鬼，你只是迫于暴力，才不得不屈服的普通人，任何人都会害怕暴力！”
结果穆少艾却说：“我怕的不是瞎，而是我在世上最后一刻看见的人不是她。”
至此，陆杺桉再也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理由，不管是在勇敢面对暴力这件事情上，还是在对喜欢的人用情至深这件事情上：他被穆少艾衬得一无是处。
最后，他只能说服自己：“我不是为了自己才跪的，我是为了救人，我救了他，还有他的眼睛！”
所以他非常清楚，叶知雨对穆少艾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比他更重要的存在。
他背上背着一包书，手上拎着一包书，坚强地独自下楼了。
做兄弟的，总是要承受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重量。
……
叶知雨在前门口的第一排睡觉。
他发现，在离开的这一周里，班上的座位重新调整过了，她以前是坐在靠阳台那边的。
她睡觉的姿势很规矩，脸压在胳膊上，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睡得很熟。
最可爱的是，她的右手还握着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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