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雨以前没有那么怕老师，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一次性身边围绕着那么多老师关注她吧，她的腿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就连回答那些简单的问题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
下午林惜晴本来是没有课的，但是班上的数学老师今天请假了，所以她就用数学老师的课讲昨天的考卷。
老师们都去上课了，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
叶知雨坐在一张给进办公室挨骂的学生准备的凳子上，临着窗。
她看窗外耀眼的光，感受夏日燥热的空气，耳边的蝉鸣声就像是凶案现场声嘶力竭的被害者惨叫一般，凄惨得让她听了想吐。
……
下午四点，叶知雨见到了医生。
医生看到她腿上的肿包，眉头一蹙，用棉签轻轻碰了一下，她就疼得直打颤。
医生转脸问大人：“怎么不早点来医院呢？这都已经化脓了，孩子遭了多大的罪啊，都这样了。”
林惜晴是个要强的人，方方面面都要强，所以多是她教训别人，很少有人可以教训她的。
她看看叶知雨又看看医生，终究还是软了语气说：“这孩子昨晚上才跟我说，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医生却没有停止责怪她的意思：“要长到这么大，起码已经长了好几个月了，你是孩子的妈妈，你都没有发现吗？”
“我工作也忙，没有顾得上。”林惜晴解释道。
“昨晚上都发现了，早上就该她带来看啊，现在才来……谁不忙呢，都忙，孩子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医生知道责怪已经于事无补，但是有些谴责，他还是不说不快。
在检查的时候，叶知雨一声没吭，但是医生知道，孩子肯定很疼，因为她的小拳头捏得很紧，牙关紧咬了，下颚线也绷得紧紧的。
他声音温柔地说：“你这里面堆积了很多脓，不清理的话是不会好的。我要把你的伤口打开，脓都挤出来，会很痛的，知道吗？”
叶知雨“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医生带她到治疗室，林惜晴也跟着。
医生的手很暖，力气很大，肿包的附近都被他狠狠地挤压过了。
叶知雨的腿止不住地抖，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牙齿咬得很紧，但是整个清创的过程中她不哭也不闹。
冰冷的镊子夹着棉花或是纱布，一次又一次擦掉她腿上的脓液。
医生终于不再挤压的时候，她才恢复了听觉，刚才那段时间里，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叫。
她的背上出了很多汗，看着腿上的肿包小了一大圈，还以为已经结束了，结果医生却说：“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再把里面彻底清理一下，就可以上药了。”
她终是抖着声音说：“里……里面？”
那肿包的中间现在有一个洞了，刚才那些东西应该都是从那个窟窿里出来的。
所以现在医生还要彻底地清理这个窟窿里面。
她看了看那个窟窿的深度，觉得这腿，好陌生啊，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医生让护士拿了工具来说：“清理不是最痛的，上药才是。我要把染药的纱布放进去，给你消炎，防止里面的肉粘连在一起。”
刚才清创都已经疼得她失去听觉了，还不是最痛的？
她舔了下嘴唇，无助地看向妈妈。
林惜晴咽了咽口水，无奈地说：“要听医生的话，不然治不好啊。”
叶知雨望着医生，难得表现出了软弱的一面，她说：“您可以轻一点吗？”
医生也想轻一点，甚至他也希望有不让病人疼的办法，然而他没有办法。
他要塞一根东西到发炎的创口里面，真的不是轻重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本身，它就是剧痛的。
叶知雨从来不知道，纱布可以那么粗糙。
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好疼啊！”
医生不能心软的，一气呵成地把药给塞进去了。
叶知雨疼得浑身抽搐，一把抓住了林惜晴的手。
医生剪掉了多出来的部分，又在创口处包上了纱布，交代道：“明天下午要来换药哦。”
“换药？”叶知雨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折磨还要再来一次。
“嗯，必须要换的，不然纱布跟肉长在一起了，需要换五天。”医生把五次换药的单子开好了，让家长去缴费。
叶知雨起身，医生说：“你坐着，都这样了还怎么走路，等你妈妈来接你。”
她闻言就坐下去了，林惜晴交完费把单子给到医生。
医生签了字说：“明天准时带孩子过来，还是找我，换一次药我签一次字。”
两人跟医生道谢。
林惜晴把单子交给叶知雨说：“你自己回家去啊，我要回学校开会去了。单子你拿好，别弄丢了，明天自己过来找医生，记住医生长什么样啊，就这间别走错了。”
医生张嘴想说话，又觉得无从说起，哑口无言了一瞬。
林惜晴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回身说：“回去路上慢点啊，过马路注意车。”
叶知雨“嗯”了一声，就准备起身走了。
医生说：“我给你倒杯水你拿着路上喝，刚才你出了好多汗，要补水。”
“谢谢。”叶知雨拿到一杯饮水机里出来的温热水。
她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我又给妈妈添麻烦了。妈妈那么忙，真的很对不起她了。
第二天，叶知雨自己走去医院换药。
医生一看她还真的是一个人来的，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叫了个护士来说：“你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我要取纱布了，别让她乱动啊。”
护士小姐姐应下来，双手抱着她的肩膀，把她小小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说：“小朋友别怕哦，就痛一下下就好了。”
叶知雨靠在护士温软的身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感觉，特别的温暖。
她觉得心里热热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医生拿镊子夹好了纱布，问她：“你觉得护士阿姨几岁了啊？”
叶知雨看了护士一眼，她戴着口罩，只能看到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她认真地思考着：“说多少岁才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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