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现在自觉得很,幺娘高高兴兴带了江西腊来请安,李咎得知是她找到了妹妹,心里十分高兴,但是距离还是要保持的,万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亲近。
幺娘把前因后果都说清了,眼巴巴看着李咎,希望他能答应把江西腊留着。
李咎早没了和他们玩笑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随她安排去了。这个妹妹,就先让幺娘带着学习李家的规矩,等江她确认以后要做什么职业了再给她安排活计。
学习期间李家管江西腊的吃喝,其他的开销幺娘坚持要自己掏,李咎知道幺娘现在富得很,就随她去了。
江西腊也和她姐姐一样倔强,她把自己穿出来的衣服和头饰卖了,换了一笔钱放在账房里作为自己的伙食钱,一天三顿连夜宵,能吃两年多。
她俩很独立,拒绝了李咎提议的由他账上支钱养着的说法,不过李咎还是以庆祝幺娘姊妹团聚为由,让厨房给整了一桌小席面,又私下给两个姑娘各包了一个红包作为道贺。
和幺娘关系好的人,比如桂子、吴大娘,也私底下塞了几份人情,数额不大,但是都是真金白银的,或者又是马上就用得上的吃食、布匹等。
单算这些人情红包,已经足够江西腊在李园住上十年八年了,何况还有幺娘的那么多分红,幺娘已经自梳,就是不会有丈夫和儿女,则她再养十个江西腊都够了。
这日席面撤了之后,江西腊就换上了幺娘的新衣服,把头发仿着姐姐的妇人髻的样子梳起来,不施脂粉,不戴珠光宝气的首饰,一身上下十分素净,除了举止略有些畏缩外,十成十就是个李园姑娘了。
江西腊既然认了姐姐,身份也是良民了,那么听香楼取的花名儿就不该再用,她便顺着幺娘往下排,改叫了李冬,平时只叫她冬姑娘、冬娘也都应了声。
冬姑娘每天只在与幺娘同住的跨院里打转,一步都不离开,安分守己极了。
几日过去,众人就都觉得冬姑娘和幺娘果然是一个家里来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想来之前为了讨生活她不得不精明算计耍弄心机,是又违心又伤身。于是众人不免多怜惜她几分,里外各处待冬姑娘一如自家闺女,冬姑娘也是投桃报李,她虽不爱出门,但若有人找她帮个忙搭个手的,冬姑娘都赶着答应唯恐怠慢的了人。一来二去,冬姑娘很快就融入了李园的人际里。
找回了妹妹,幺娘只觉得自己人生最大的遗憾也没了,此后的每一天,她都可以认认真真快快乐乐地工作,她放下了心底的最大的一块石头。
冬姑娘也是很快乐的,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松过。
每天早上她和姐姐一起醒来,一起洗漱,互相梳头打扮。姐姐出去当差,她就在家自己找点事做。各处洒扫干净,缝补衣物,做点装饰用的小物件儿,空了就看几页书,读几页文章,有人叫她帮忙就搭把手。到了点儿和姐姐一起吃饭休息,晚上闲下来还能聊聊家常——主要是幺娘说,冬娘听。
冬娘自己的经历没什么可说的,她也不愿意去回忆。幺娘就把自己的经历比划给冬娘,仿佛这样冬娘就和她一样,也在危险的时候被李咎搭救了,也健康平安地长到了这个年纪。
每天从早忙到晚的冬娘没有时间伤怀,她也并不觉得辛苦,心是自由的,身体也是自由的,忙碌是一剂治疗心伤的良药。
这里没有人看不起她,更没有人会用令她反胃、恶心的眼神看着她。
有年轻的小伙子面带羞涩,目光闪躲,却是一份单纯的喜欢和倾慕。
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嫌弃她伤风败俗,但是见她深居简出并不是轻佻放荡的人,那点儿嫌弃也变成了别扭的同情。
可惜这样平淡而充实的生活,终究是短暂的。
这日已是七月过半,离李咎和城阳成婚的时间已经只有小半月,礼仪官领着李咎天天彩排,幺娘也进入了紧张兮兮到处检查的状态,每天早出晚归的,家里就空了下来。
冬娘这日穿着一身凉快的纱褂子竹凉衫,白罗腰裙用弹墨画了在屋子北面房檐下坐着看书,李咎书房里的课本,讲的是李园的规矩怎么来的,为什么要勤洗手多通风,为什么水要烧开了才能喝等等。
长安的夏季很热,屋舍北面种着森森的古树,屋檐下那块儿走廊在檐角和树荫的作用下终日不见阳光,是不错的消暑的阴凉地。
冬娘正看得入迷,院外有小子叫她清点纱布,冬娘忙搁下书往院门口走去。
这些幺娘和冬娘这块儿的东西进出登记,都是冬娘在办,幺娘体谅她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恰好冬娘确实写得一笔工整的字儿,于是冬娘学了现代数字计数法和账本的用法就上任了。
这次她也没多想,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搓着手计算着今天的花销。
绕过屋子,到了前院,就是个月亮门做的隔断,并没有真正的门板,因此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
只一抬眼,冬娘就吓得魂不附体。
送东西来的人是跑腿的小丫头,李家在京城雇请的短工,这个不重要。一旁挑着担子的健妇,化成灰了冬娘都认得。
这个叫聂二娘的妇人是听香楼的打手之一,而且她的主意特别多,折磨起人来最阴毒,听香楼的姑娘见了她无不先抖三抖。
冬娘已经控制不住地抖上了,抖得牙关都在磕碰。
聂二娘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又爱笑,因而很能糊弄不明真相的人。
她给领路的小丫头塞了一把果仁,哄了几哄,只说“里头好些布是零散的,掌柜叫我和主家说清楚,要些时间哩。不敢耽误您的事儿,我自己送完了自己个儿就走了。”
小丫头正是贪玩的年纪,听了这话,兜了果仁儿,朝冬娘招呼一声,一溜烟地就跑没了。
聂二娘抄起装着纱布的框,朝冬娘笑笑:“不认得我了?你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说话?”
冬娘确实不敢,只得低着头,把聂二娘引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门一关,窗子半开,聂二娘毫不客气地在主座上坐下来,翘着脚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房间:“姑娘你逃出来,就为这么个寒酸的地方?哟,瞧瞧这床这桌子,喝的什么粗茶沫子,用的什么土坯棉布,不嫌硌得慌?比咱们楼里下等姑娘的绣房都不如吧?看看你的手都粗糙了,没少干活吧?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口饭吃,在楼里躺着张腿就能来钱,岂不比这里的舒坦?姑娘真是没成算,别人想要你这般的皮肉好拿上等的钱都没辙,你倒是白白放着好田亩不给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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