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李咎做理由挡掉了各路媒婆和试探,葛藤的事总算是告了一段落。他在家住了几日,闲得发慌,又被各路人马搅得不得安宁,再看看家中一切都好,索性提前回了李园。
葛藤爹妈意志不坚定,见儿子出息了,就只听儿子的话,故而葛藤才能轻松脱身。其他李园人,尤其是女孩子们,可没这么幸运。
按理大家进李园时签的契书,是要做十年八年才能走人。李咎其实并未真的按这个时间执行,于是这次过年后有些人就赎身走了,李咎也不拦着。
比较可惜的是大多数回家的女孩子们都没回来,只有三个例外:
一个是孤女桂子,她家没人,她孤身一个,爱去哪去哪,并没有人阻拦;
一个是烈性子,原是被家里送到地主家抵债的,巧合才被吴管家央告李咎收留下来。这姑娘和家里人吵吵了一整个年节,到底断得干干净净,这才能按时回到李家;
另一个则老实本分,长得丑恶,被退了三次亲事,她家里人见她能在李园挣钱,而她又着实说不上人家,换不回彩礼,这方让她回来。
鸡毛房那边又找着了十几个愿意签契书的人,只等过完十五就送来。如此,按照李咎的计划,大约还缺着十几个人。
李咎从王得春那里得知新年的人手空缺,再看看一去不返的人的清单,难得地拧了拧眉头:“故知提高他们的务工收入,才是让他们离开土地束缚,投入咱们家的事业的办法。”
王得春听得半懂不懂的,大概知道这是涨工钱的意思,道:“这都哪和哪,您就是给再高的工钱,人家看不了那么远。丫头在您这干活,一年拿些东西回家,固然好。但是这好能好几年?若是明年就没了呢?若是现在她家就要用上一笔钱呢?把这丫头嫁人还能收着而三十两银子的彩礼,够买几亩地了——那么这丫头的爹娘,为什么还要等几年后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变故,而不是现在就赶紧嫁了她?这是女孩儿们的现实。男子们其实也差不离,就是被短视耽搁了。”
李咎正在划着名单分组安排的手停了停,道:“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只要是想自力更生的人,咱们家就为他们创造自力更生的条件。父母家人的阻挠,那也只是阻挠罢了。一年两年的他们咬牙坚持住,三年五载的他们家里人也就信了我们是个好出路。”
最主要的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李园能走多远,自然就没办法坚持走下去。有了退路,那还不就退回去了。
这种事情,靠说是没法拧回来的,只能把未来装在他们每天的饭菜、每月的工钱里给他们看。日久见人心这五个字,可不就落在“日久”上。
李园一直热闹到了正月晦。
就连王县令都没忍住,初三就跑来要看戏。李咎给他老人家安排了一场,发现家里这两出戏已经通过口耳相传和门外的跑马灯传遍了青山县和附近的地方,专业化的团队无论如何也该提起来了。
问过几个“演员”的意见后,李咎保留了希望继续“演戏”的人,又从外面补入了其他必须的人才,赶在正月十五前就把班子组了起来。又过了十天,就让这些人学会了《杜十娘》和《奔月》两出雅戏。前者更接近戏剧,后者更接近舞剧,两套戏用同一批配乐乐人,但是演员完全不重复。
然后李咎就在正门外两块展板之间搭了个戏台子,每天演两场,让青山县人好好乐呵了十几天。
正月的最后这些日子,青山县就像不夜城一般,李园特制的兔儿灯和生肖灯将夜晚都映照成了白昼。那些漂亮的灯笼,就像李咎所希望的那样,也成了青山县的特产之一。李园做灯笼只是随手为之,并没有扩大生产的意思,多余的市场就被青山县的篾匠和糊灯笼的人拿了去。
跑马灯的故事和戏台上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观众们却百看不厌。若有外地人路过想看个新鲜,那些已经将每个演员的动作都烂熟于心的青山县人就会骄傲地挺胸抬头,将李园的“戏班”好生科普一番。
最热闹的时节过去,余波还持续了许久,直到春耕到来,人们才从舒适的娱乐中清醒,继续投入到新一年的奔命里去。
李园的春耕是整个青山县人,甚至远在金陵的尤相公都很惦记的事情。阿柱去年记了一年的李园农事日志,今年还得继续记。
别说他们了,就算李咎自己,他心里都没底。去年打的种子今年会不会退化,他不知道。去年耗了地力,今年没用化肥去堆地力,而是用的人畜粪便发酵的土化肥,能有什么效果,李咎也不知道。
他带的几个农学生和尤复已经相信了“遗传”的概念,去年种豌豆的结果就在那里摆着,新生婴儿的性别以及种种遗传特质也在印证着“遗传”的正确性,不由得他们不信。现在他们已经理解接受了种子退化的可能,但要如何逆转退化甚至培育更多、更好的品种,他们还十分茫然。
有再多疑问,春耕也得继续下去。地要继续种,记录种地的人也要继续写记录。
尤复将他在李园的所见所闻写成日志,每隔十天就往金陵发一本。他不是很聪明,只是特别认真、耐心、仔细。他不会夸大,也不会疏漏,他习惯用平铺直叙的笔调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不像黄致会有自己的文采,不像王县令、司马郡守等人会有所偏颇。因此尤相公对尤复的日志很有信心。
尤复笔下的李咎和李园,比黄致笔下的梗让尤相公觉得有信心。
黄致的记叙只有结果,没有过程,而李园给的结果太过完美,难免失去真实感。而尤复则是一五一十扎扎实实地记录每个细节,尤南看着儿子的记录,就像自己亲历了李园的一切一样。
尤复将李园的课本、戏文等全都抄录给了尤南,这些更简洁且成系统的知识,比《百家杂学》更像是一门学说的入门级学术理论。尤复主学是生物农学方向,日志上记录的最多的也是这个领域的知识,尤其是他们主要在学的“遗传”。
随信而来还有一包实验结果豌豆,子一代、子二代豌豆的性状与“遗传”的理论完全相符。
日志的末尾还提到了一些关于人类身体的基本知识,尤南看着这些,不由得陷入了知道李园存在以来的不知第多少次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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