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忙拦了许老头的话,“我们都不会忘了我二儿,不说咱们和他媳妇儿女,就是老大一家都没忘。”
许兰舟和许大石赶紧表态。
老爷子没明说,但秦氏七巧玲珑心,猜到他说这话的意思,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嘴起身去了侧屋。
许老太瞪了许老头一眼,大声安慰秦氏道,“老二都去了这么多年,老二媳妇也莫太难过了。”又骂着许老头,“老X灯子,大过年的说那些伤心事作甚……”
老太太非常聪明地把秦氏难过说成思念许庆岩难过。
许兰因起身去劝解秦氏,许兰舟和许兰亭还要跟着去,被她拦住了。
秦氏抹着眼泪悄声道,“我知道你爷的意思,他怎么能那样想我,让我还有什么脸出现在人前。我说他今天咋紧着盯着我头上看,定是不喜我戴了这根簪子。”她拨下头上的银簪,说道,“以后,娘只戴木簪,穿布衣……”
许兰因也气老爷子无端找事,劝道,“我爷有些老糊涂了,娘莫跟他一般见识。等咱们以后钱挣多了,就在县城买套房,离他远远的,想怎么过怎么过。”又把银簪给她插上,说道,“娘若现在取下来,有人该多心了。再说,娘的穿戴没有任何不妥……”
秦氏也怕被顾氏看出来,平添事端,任闺女给她把簪子插好。
母女两人说了一阵话,秦氏知道今天过年,不能太任性,又忍着气去了吃饭。
众人正吃得热闹,外面就传来哭闹声,以及“打死人了”的尖叫声。
许老太放下筷子说道,“肯定又是老王家,那两个老X灯子,无事就欺负老实儿媳妇,上天咋不收了他们。”
李氏道,“进财爹这个年又没回来,王婆子是不是把气撒在王大嫂身上了?”
顾氏冷哼道,“自己儿子在外面有了人,凭啥怪儿媳妇,八成还是因为那老不要脸的。”
哭闹声越来越大,除了秦氏和三个小孩子,所有人都起身出去看热闹。
王家大门紧闭,门前围了一群人,还有些人远远往这里看着。
哭闹声是从王家院子里传出来的,有王进财和他娘的哭声,还有王婆子的尖叫声,“打死人”的话就是她叫的,八成王老汉在揍她。
许里正敲门大骂着,里面不仅没开门,哭闹声一点没减弱。
众人议论着,“那王婆子泼皮不要脸,咋能这么欺负儿媳妇,王老汉应该再打狠些。”
“也不能全怪王婆子,哪有公公调戏儿媳妇的,那王老汉真不要老脸。”
“要怪也要怪自己男人不要脸,干啥逮着儿媳妇打?”
“那不是不敢打自己男人,才把气撒在儿媳妇身上。”
……
赵无挤进人群拍着门大声喝道,“再敢打人,我就把你们统统锁去衙门,每人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院子里的声音立马小了,王老汉的声音,“赵爷,没啥大事,就是老娘们不听话,松松她的筋骨。好了,好了,没事了。”
院子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围观的人也逐渐离开。
许里正没想到一个刚来村里的愣头青说话比自己这个里正还管用,挤出几丝笑跟赵无点点头,就气哼哼地回家了。
许老头更得意了,一路拉着赵无的手回家,像是拉着自己的孙子。
许兰因的心情很不好,刚才的哭嚎声让她极度不适。
吃完了团圆饭,二房一家和赵无回家。
应赵无的请求,秦氏同意今天西厢房的门打开,孤单的赵无今天是这个家的一员。
赵无眉开眼笑,说道,“婶子,若这扇门一直不锁就好了。”
秦氏笑道,“等因儿出嫁了,这扇门就一直开着。”
赵无无奈地想,若姐姐不在这个家了,这扇门开不开都不打紧了……
许兰因沉默地在厨房忙碌着。
秦氏看出闺女去看了王家打架后的情绪就不太好。叹道,“这人世间,有人生来是享福的,就有人生来是受苦的,这就是命。王老头和王婆子可恶,他们的坏,进财娘的苦,别人都能看到。可是,有些人的坏别人是看不到的,有些人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许兰因同意这个说法,哪怕是前世的法治社会,照样有人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活得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从秦氏的嘴里说出这些话,许兰因又想到了她迷一样的身世。她跟了许庆岩,或许就是为了逃脱之前的困境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兰因很想再套套秦氏的话,但看到她的情绪变得比自己还沮丧,许兰因只得笑道,“今天是过年,咱们咋尽说扫兴的话呢。”
秦氏听了,才把心思按下,笑了笑。
天色渐黑,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摆在桌上。
除了自家四口和赵无的碗筷,秦氏还多放了一副,又给碗里夹了些许庆岩生前喜欢吃的扒鸡和酱排骨。
秦氏低声念叨着,“岩哥,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回来。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出息了。特别是因儿,聪明程度你想都想不到……”
她不愿意相信丈夫死了,拒绝给他立衣冠冢,可心底深处还是不得不承认丈夫确实死了。想着,今年应该把岩哥的衣冠冢立上了,让他魂归故里……
赵无在外面点上一串爆竹,噼噼啪啪响完,众人吃起了年夜饭。
乡下人家穷,舍不得把钱多花在烟花爆竹上。过去许里正家的响声最多,今年就换成许家二房了。不只许兰因买了,赵无也买了不少。
戌时吃完饭,秦氏和许兰亭去屋里睡觉,许兰因、许兰舟、赵无三人在正房厅屋守岁。许兰因让赵无把军棋拿出来,两人下棋,输了换另一个上,玩得乐此不彼。
听说这是姐姐新想出来的,许兰舟看许兰因的眼神亮晶晶的,这次他没有任何怀疑。边玩边说着,“姐越来越行了。我敢肯定,这种棋连状元郎都想不出来……”
这话赵无爱听,笑弯了眼。说道,“何止是状元,连首辅都想不出来。”
两人的吹捧让许兰因颇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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