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老太师当年位至人臣,明里暗里树敌无数,明枪暗箭自然少不了。只是自从他毅然辞官,彻彻底底的安享晚年后府上也跟着安宁多年,这份清静在今日终于终于被打破了。
即便府上下人再少,到底是光天化日之下,下人们的住处再偏僻,也到底不是废弃的院落。
随着一个丫头的尖叫,不少人闻声而来。就见年过五旬,平日里和和气气的郭妈妈手中匕首挥舞的虎虎生风,跟一名黑衣刺客斗的正凶。
“快来人,有刺客!快来人呀!”
很快有人从郭妈妈的勇猛中回过神来,开始大声呼救,府中几个护院闻声而至,然后望着眼前这一幕面面相觑。
太师府安稳了这么多年,所谓的护院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帮着府里的丫头婆子们搬搬重物。
稍微有点功夫和志气的人都待不下去,待得下去都是混吃等死的主。所以眼见郭妈妈和那刺客的刀光剑影,一个个严阵以待,却都瑟缩着互相推搡不敢上前。
这么片刻的功夫,方才死里逃生的苏氏终于回过神来,不敢再奢求拿到圣药,眼下还是保命要紧。但郭妈妈哪里肯让她逃,立即喊道:“快抓住她,她是帮凶!”
几个护院不敢去古方那里挡剑,但对着苏氏一个柔弱女子还是很有底气的,当即几个人一哄而上将要逃的苏氏抓了起来。
然而郭妈妈本就不是古方的对手,就这么一个分神说话的功夫胳膊上就挨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周遭人惊呼着又退了三步。
郭妈妈能够察觉到古方的武功远在自己至上,若是想要杀了自己远不必耽搁这么久。她心一横,眼看着长剑又一次袭来,索性收了匕首自己撞了上去。
郭妈妈赌对了,那剑势突然一偏擦着她的颈侧而过。趁着古方这措手不及的片刻功夫,郭妈妈孤注一掷的将手中匕首冲着苏氏掷了出去!
苏氏被两个太师府上的护院一左一右压着胳膊,分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匕首向自己刺来,吓得腿一软几乎昏厥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古方脚下用力一踢,将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踢飞出去,正好打在压着苏氏的一人小腿上。那人只觉小腿一疼便不由自主的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这一连带着被擒住的苏氏也被扯的一个踉跄,正好躲过郭妈妈掷出的匕首。原本刺进心口的利刃只在苏氏颊上堪堪擦过,留下一道血印子。
郭妈妈这原本就是最后一击,如今连手中的武器都没了,自然也没了抵抗之力。下一瞬古方欺近,一击手刀打在她的后颈处,郭妈妈不甘心的昏迷倒地。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见郭妈妈已被制服,古方又看向惊魂未定的苏氏,然而下一刻一把剑便抵在了苏氏的颈间,让她劫后余生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另一个还站着的护院眼看着郭妈妈不敌,只得壮着胆子拔出自来太师府混日子后就没出过鞘的剑,抖抖索索的架在了苏氏的脖子上,强做镇定的厉声恐吓道:“你、你快把剑放下束手就擒,否则、否则我就杀了她!”
古方盯着那护院片刻,然后依言将长剑收鞘,继而伸手往怀里探去。那护院见状“唰”的冒出一身冷汗,直觉古方是要从怀里掏出什么厉害的暗器。
然而还不及他做出什么反应,就见古方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枚乌沉沉的令牌,上面赫然是一个“安”字。
“安王府捉拿奸细,违令者一律以同党罪论处。”
“哐当”一声,那护院惊的手里的剑都惊的落在了地上。然而还不等苏氏松了口气,那人便又捡了剑重新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安王府的人?”
古方已是不耐,不欲再跟这人废话,眸光一沉就要上前去夺人。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疲倦的声音由远及近道:“都退下吧。”
众人回身望去,就见蓝盈馨扶着蓝老太师蹒跚而来。
府里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的过蓝老太师,蓝盈馨拗不过祖父,只得扶着人过来看看。不想待这一病一弱终于赶到时,一切都已结束了。
一众下人们纷纷让出路来,蓝盈馨扶着蓝老太师走近,待看到躺在地上的郭妈妈时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便听古方冷冷:“她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蓝老太师神色复杂的看着狼狈昏迷的郭妈妈,片刻后才将混浊的目光移到古方面上。他开口,声音沉闷中带着嘶哑,让人不由自主想到即将干枯的老树藤。
蓝老太师问道:“你都知道了?”
古方一愣,看着蓝老太师的目光多了几分犀利。他一抱拳,行礼道:“在下安王府统领古方,奉殿下之命捉拿奸细。若有冒犯之处,择日安王殿下自当来府中赔罪,但眼下在下要将这奸细带走严加看管。”
太师府一众下人虽敢怒不敢言,但心中却是忿忿不平,只觉得这安王府是见老太师如今无权无势便欺人太甚。蓝盈馨即便性子温和,也不禁开口道:“这郭妈妈是祖父身边的随侍妈妈,你怎可……”
话还未尽,便被蓝老太师摇头示意打断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古方道:“不必如此麻烦,人你带走吧。老臣愧对皇上,此刻便进宫面圣,该说的我自会向皇上禀明。替我给安王殿下带一句话,让他务必要小心谨慎。”
说罢他便摆了摆手,又示意蓝盈馨将他搀扶回去,再未看地上那他素日鱼钩倚重的老奴一眼,祖孙俩就这么蹒跚着又回了房。
回房后蓝老太师便被蓝盈馨侍候着艰难的换上了压箱底的朝服,他又让蓝盈馨将枕头下的一个木梳拿给过来,细细拿在手中摩挲,
那旧木梳平平无奇,是蓝老夫人生前的旧物,老太师珍重的放进了自己胸片。然后他定定的看着蓝盈馨好一会儿,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发旋,便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蓝盈馨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下意识的追了出去,蓝老太师却头也没回的说道:“盈儿,祖父要进宫去了,你回去吧,回家去吧。”
蓝盈馨的脚步顿住,愣愣的看着祖父的背影消失在眼中。就是这一幕,在多年之后当蓝盈馨每每在梦中忆及都会泪流满面。
蓝老太师死了,血溅德尚殿。
元和帝在吩咐好蓝老太师的身后事后,头一件事就是召见季凌云。
季凌云跪在德尚殿中时虽已不见血迹,但仍能闻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元和帝面色较之往日越发苍白,不知是惊还是怒。
他一眼不错的看着季凌云片刻,开口道:“蓝老太师死了。”
季凌云眼睛都没眨的说道:“儿臣已经听说了,蓝老太师年岁已高,又久病卧床,虽令人惋惜,却也是无可奈何。”
元和帝的目光逡巡在季凌云的面上,再次冷声说道:“蓝老太师并非病逝,他就死在这殿中,向朕三拜九叩之后,决绝撞柱自尽,就死在朕的面前。”
季凌云没有再开口,元和帝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是想把梗在心头的那一口气发出来,蓦地提高声量厉声道:“朕的老臣,被逼的自尽于朕的眼前,而朕先前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似是将那口气发了出去,元和帝收起愤怒,凌厉的目光再次看向季凌云,沉声道:“安王,将你知道的所有,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朕。”
季凌云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待回到王府时已是华灯初上。他这一路上心事重重,若非闻到饭菜香味,几乎已将腹中饥饿忘了个一干二净。
白嫣然亲自取了温毛巾替他拭手,柔声道:“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先用了膳再说。”
季凌云看着她从容不迫的面色,烦乱的心绪奇迹般平缓下来。大约是这一下午实在耗费了太多心力,他竟比平日还多用了一碗饭。
饭必,白嫣然将丫头们都打发去歇下了,亲自煮了茶替季凌云斟了一杯,这才问道:“如何?”
季凌云手中握着茶杯,叹道:“蓝老太师的确并非病逝,而是羞愧自尽,他全部交代了。郭妈妈是三年前入府的,原只是在府中做些粗使伙计的。两年前老太师身子渐渐不好,身边需要人侍候,她这才近了身。
据说郭妈妈不但老实勤快,且亡夫是个大夫,所以略通药理,这才被派到了老太师身边侍候。”
见白嫣然无声的望过来,季凌云苦笑道:“据说郭妈妈是外地人士,死了丈夫,又没儿没女,这才卖身为奴有个依靠。
但这一切都是出自郭妈妈口中,其他便一无所知。且已经过去三年,她的来历已经无从查证了。”
白嫣然点头道:“这倒也是意料之中,她的主子自三年前就开始布局,又怎会留下如此破绽。”
季凌云接着道:“据蓝老太师说,郭妈妈是半年前开始给他下药的,起初只是觉得身量轻飘,恍若新生,仿佛久病痊愈。
还会梦到心底渴望之事,梦境异常逼真,仿若美梦成真。然而越是如此,梦醒之后便越是痛不欲生,如同被人揭开伤疤撒盐。
如此七日之后,便有了瘾性,就如同嗜赌嗜酒之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渴望。即便这时郭妈妈图穷见匕,蓝老太师也已与还手之力。
之后每月便需按时服药,否则便如同油尽灯枯,夜夜噩梦缠身,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这一切,只需要短短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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