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林老来得子,自是喜事一桩,阖府上下都有赏钱,府里一片喜气洋洋。
季凌云和白嫣然被留饭,用了午膳后才回去。临走前季凌云向邹氏许诺,会派人在白府周围严加防守,以防再有刺客混进来行刺。
白嫣然看着彤儿一派天真模样,还拉着素心说说笑笑,心中不禁怜悯。宫中的权谋斗争却要波及无辜百姓,何苦让这天下更多不幸之人。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下车就见朱玲和许全一齐等在门口候着。许全对二人见礼,而后便恭敬将季凌云请去太子府议事了。
朱玲见了她们也忙迎上来,素心过去与她说话,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素心tu一脸痛快。
一行人到了玲珑小筑,远远就见门口跪着一个人,近了一看才知正是柳杏儿,只是此时的她再没了往日的神采。
原本被白嫣然说两句就要哭着跑开的人,如今见了白嫣然却似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跪在白嫣然脚边哭道:“王妃恕罪,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痴心妄想。还请王妃看在奴婢侍候主子多年的份上,替奴婢在主子面前求求情。
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能离开王府,不能离开主子啊。”
哭到后来已然是声嘶力竭,惹来周遭不少指指点点。舒月的脸色比柳杏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见到柳杏儿如此模样她哪里还会不知发生了何事。
但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是哪里疏忽了,明明前世顺理成章之事,如今为何却偏偏是截然相反的下场。
白嫣然却是面色淡然,并不为所动,只不咸不淡道:“你是王爷的随侍丫头,犯了错处自当由王爷发落。既然王爷主意已定,本王妃也不好插手,你还是安分去吧。”
柳杏儿拼命摇头,悔不当初。她不死心的伸手去扯白嫣然的裙摆,哀求道:“奴婢求求王妃,王妃说的话主子定然能够听进去,求求王妃救救奴婢吧。”
白嫣然缓缓矮身,俯身在柳杏儿耳边道:“本王妃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若你当初安安分分随本王妃去安华寺,自然相安无事。若无当日因,何来今日果,你怨不得旁人。”
柳杏儿猛地抬头,对上白嫣然平静深沉的目光,心头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手上的力道也不由松了。
白嫣然起身,看向一旁忐忑不安的舒月,开口道:“舒月,你一向与杏儿姑娘交好。如今杏儿姑娘就要走了,你便去好好送送她吧。”
舒月莫名身子一颤,诺诺应了。待白嫣然和素心、朱玲一行人进了玲珑小筑,舒月这才上前搀扶起柳杏儿。
柳杏儿已然没了方才孤注一掷的勇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一般,任由舒月将她扶起带回了吟风轩。
将门窗都关上,舒月这才问柳杏儿道:“到底怎么回事?”
柳杏儿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眼泪又继续扑簌簌的往下落。舒月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明明已经计划周全,你怎会还将事情搞砸了。”
舒月如今颐指气使埋怨的口气,可与她素日温柔可亲的模样大相径庭,不过柳杏儿如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也顾不上这些。
她抽抽搭搭的说起昨夜之事,末了突然紧紧抓住舒月的手,神色畏惧道:“我原以为昨夜朱玲寻来是意外,可细想方才王妃与我说的话,分明是早就知道咱们的计划!”
朱玲闻言也回过味来,细想白嫣然方才的神情举止,对柳杏儿的言行并无半分惊讶之色。
若她当真早就知晓此事,却并不提前阻止,反而任由柳杏儿动作,再借由朱玲之手当面揭穿柳杏儿的真面目,让王爷亲手处置。
如此心机算计的确可怕,但更让舒月在意的是她到底如何得知此事的。
若非前世王府里根本没有这个人,舒月简直要怀疑此人与自己一般都是重生而来的了。当然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嫣然正是前世季凌云身边的那只爱猫。
如今柳杏儿被赶出王府已成定局,唯一庆幸的是她并没有供出自己,这让舒月心里松了口气。
她耐着性子好生安抚柳杏儿,让她想开些去投奔舅舅。季凌云还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银子,足够柳杏儿下半辈子的花销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舒月好说歹说,柳杏儿却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舒月本就心烦意乱,见状也就不愿再多耽误功夫,敷衍两句便出门离去。
季凌云随许全来到太子府,季承煜难得没有在书房中。
太子府中陈设尽如其主人,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却也少了安王府的如画景色。
季承煜坐在湖边垂钓,让季凌云想起也曾在这里见到一样的情形,只是当日之人是云安大师。
季凌云上前捞起鱼竿,惊醒了沉思中的季承煜,就见季凌云特地瞧了瞧空空如也的鱼钩,冲他笑道:“我还当皇兄也在学云安大师愿者上钩,原是想心事想的何时被鱼偷吃了鱼饵都不知道。”
说罢他又随手将鱼钩丢回去,看着季承煜笑道:“皇兄竟也有这般失神的时候,莫不是在思春?”
一旁的许全禁不住笑出了声,季承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性子,如今是越发放肆了,今日叫你来是有正事要说。”
季凌云笑道:“正巧,我也有正事要与皇兄说,不过还是皇兄先说吧。”
季承煜正色道:“方才父皇诏我进宫,提及宋学士当日险些被人毒害之事。
你也知道父皇身边有夜枭,但即便如此,父皇最后竟也未能查出刺客的来历,此人好似当真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实在匪夷所思。”
季凌云也是若有所思,说道:“夜枭乃是顶级暗卫,皇兄身边的红鸢姑娘就是出自此处,一向深得你的赏识。若有连夜枭都查不出的来历,那当真是太过蹊跷了。”
季承煜道:“夜枭素来形单影只,到底力有不逮,所以父皇想让我暗中调查此事。
今日有不明来历之人能毒害天子近臣,谁知来日会不会混进皇宫行刺,父皇实在难以安心。”
季凌云眯了眯眼,接着说道:“但更蹊跷的是他们刺杀宋世阳的缘由。无论能够成功与否,宋世阳方才一路躲过廖广天的追杀回到南阳,此时他一出事自然第一个就会想到廖广天身上。
此次廖广天竟会这般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刺杀天子重臣,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
季承煜也赞同道:“宋学士回京当日就进宫面圣,将南阳之行事无巨细全部禀告父皇。若这一路上的追杀是杀人灭口,那回京后的这场刺杀就显得尤为蹊跷了。除非……”
季凌云眸中精光一闪,接话道:“除非,宋学士知道的其实远比他说出来的多。而这件事才是廖广天真正在意的,为了遮掩此事他不惜派人在京城动手。”
季承煜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必要去宋宅一趟了。”
说罢他又问道:“方才你说有正事,不知是何事?”
季凌云笑得意味深长,说道:“是一个有关岚贵妃和季司宏的惊天秘密,不知皇兄有没有兴趣一听?”
见季承煜无言的看着自己,他也不再卖关子,将当初遇到彤儿邹氏祖孙入白府为奴,再到昨日邹氏在安华寺遇刺后全盘托出之事一一道出。
绕是沉稳如季承煜,听闻此事也不禁愕然。他素来知晓岚贵妃在后宫跋扈专横,却不想她竟如此胆大包天,竟胆敢混淆皇室血脉。
季承煜听罢眉头紧皱,半晌才开口道:“这个邹氏当真可靠?你可知这若只是一个圈套,你我便是污蔑贵妃谋害兄弟的罪名。”
季凌云也道:“此事目前的确只是邹氏的一面之词,并无其他证据。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如皇兄空饵垂钓,说不定真能有笨鱼上钩呢?”
正说着,鱼竿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一旁的许全眼疾手快将鱼竿撑起来,竟真有一条肥鱼咬上了空饵的鱼钩,看的许全目瞪口呆。
季凌云也是愕然片刻,随即更加坚定道:“等我们能将真正的公主找出来,到时候是非真假就一目了然了。”
见季承煜意动,季凌云接着劝道:“皇兄,这么多年来父皇对岚贵妃和季司宏母子的偏宠你也看在眼里。若不能彻底掰倒岚贵妃的法子,季司宏永远都会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如今机会就近在眼前,我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但咱们可以先私下里寻找公主,暗中搜集证据,待到证据确凿再呈到父皇面前。”
季承煜思虑片刻,点头道:“好,此事由你暗中调查,万不可冒失,凡事小心为上。”
季凌云回到安王府时就见古方正在院中练拳,招式凌厉,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他在一旁看了片刻,忍不住鼓掌叫好。
古方停下动作,目光扫过连岳看向季凌云,一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季凌云叫住他,道:“特地在门口练功,不就是想让我看见吗,怎么如今却又要走了?”
古方也不否认,道:“主子不是已经看到了。”
季凌云挑眉,问道:“所以呢?”
古方的目光再度扫过连岳,答道:“属下的伤势已经大好了,可以跟在主子身边护卫了。连岳负责府中守卫之职,也该各司其职。”
连岳这才明白过来统领方才看过来的目光为何这般冰冷,忙道:“古统领说的是,属下近日的确疏忽府中守卫之职了,的确是不妥。”
季凌云失笑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还不去做事。”
连岳又瞟了一眼上司的脸色,这才安心离开。季凌云也抬脚往玲珑小筑去,随口道:“还不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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