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敏在安王府用了午膳便匆匆离去,等上了马车她才揉着肚子委屈的抱怨道:“方才桌上的菜色不错,只可惜我没尝出什么味道来,真是暴殄天物,实属不该。”
喜乐在一旁笑呵呵道:“太子殿下一直给小姐夹菜,小姐肯定是高兴坏了才没尝出味道来。”
齐思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就是因为他一直盯着,才害得我暴殄天物啊。”
她掀开布帘看着外面,转头对外头的车夫道:“从前面的巷子里拐进去。”
喜乐也探头往外望了望,随即会意道:“这是去王记包子铺的路,小姐想吃王记的包子了?”
齐思敏点头道:“好久没吃王记包子了,待会儿你去买一屉来。”
喜乐习以为常的应下,待马车停在更深的窄巷前便下车去了。
这边的巷子里都是人间烟火气,还有几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美食铺子,王记包子铺便是其中之一。只是窄巷太窄,马车到了外面的巷子便进不去了,也不好挡在路上,马夫便将马车驱到一旁停着。
齐思敏正百无聊赖的在车里等着,想起方才自己在季承煜面前的失言便羞赧不已。好在太子殿下在人前还要脸面,没有揪着自己非要“不负”。
饶是如此,齐思敏此刻一想起方才的情形还是悔的直想撞墙。
她心里正一团乱麻,也没听到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直到听见两人的交谈中一直提起孙明哲的名字才回过神来,而后定下心来凑过去偷听。
马车后头的两人大约以为车里是空的,因此才寻了这处遮遮掩掩的做些见不得人之事。
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道:“你做的很好,再闹个两日差不多就该收场了。”
妇人犹豫道:“可是、可是他们真的会拿出一千两银子吗?我、我其实想着只要一百两,我和女儿下半辈子就能过活了。毕竟、毕竟也并非真是那大夫的错,听说、听说他连差事都要丢了,我、我……”
先前的那个声音不耐烦道:“你懂什么,若不将事情闹大他们怎么会做这个冤大头,你若还想要银子就老老实实听吩咐。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一切都有我们姨娘,你只管拿了钱就赶紧走人。”
妇人忙唯唯诺诺的应道:“只要等我拿到银子就立刻带着女儿回老家,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京城了。”
年轻的丫头似乎松了口气,又不放心的嘱咐了那妇人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齐思敏偷偷掀开布帘看过去,只看到一个丫头打扮的年轻女子。而那面色憔悴的妇人正是那位死了丈夫,如今日日跪在济安堂门前哭诉的可怜妇人。
果真耳听为虚,不可轻信人言。
齐思敏心道嫣然表妹果真是料事如神,还真让她猜中了。这妇人明知她丈夫之死并非孙明哲之过,却将这脏水泼了出去,还以此要挟敲诈银两。
济安堂在京城开设多年,是老字号了,孙家多少有些家底,一千两虽多,但孙大夫也该能拿得出来。
但齐思敏却是知道的,即便孙明哲过了会试得了举荐资格,但每年各地方上有多少得了举荐的医者,哪里是能都进太医院的。
先前为了让孙明哲顺利进太医院,不光要靠父亲的人脉。孙家也要在其中各处关节打点,才能让孙明哲在太医院谋个好差事,也是为了以后的晋升着想。
如此一来,孙家即便是没有倾家荡产,也是元气大伤。听说孙大夫近来忙着去各地出诊,济安堂反而是孙明哲时常坐诊。
孙家花费如此力气才让孙明哲进了太医院,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孙明哲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也难保了。
孙家若是能拿银子平息此事定然是愿意的,只怕是孙家真的拿不出来,此刻怕是正急得团团转。
想到此处齐思敏越发气闷,既觉得这的可怜妇人不知好歹,又觉得那幕后挑唆之人更是可恶。也不知是与孙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想起白嫣然所托,齐思敏更是不能袖手旁观。一路上都在想着此事,连带着一直惦记的王记包子也没心思吃了,倒让喜乐忧心不已。
经过济安堂时齐思敏特地看了一眼,果真见素日门庭若市的医馆如今却是门可罗雀。有那妇人闹得这么一出,以讹传讹,如今谁还敢来济安堂问诊。
就在齐家的马车拐过街角时,济安堂里出来一个形容憔悴的高瘦男子,正是孙明哲。
他看那妇人并未在前几日那处跪着哭诉,一时也不知该作何感想,趁着旁人还未注意到他,转身又进了济安堂内。
钱家妹妹之事他还未能放下,如今又惹出这样的事端来,不但自己的差事保不住了,还连累了医馆。这几日爷爷四处奔走借钱,不过几日便两鬓斑白如霜。
孙明哲浑浑噩噩的站在空空荡荡的大堂里,一时竟觉走投无路。
孙明哲痛苦绝望之际,钱婉儿在建王府也是举步维艰。
她是新人,模样性子又对王爷的胃口,也很是得宠了一阵。然而季司宏从来就不是长情之人,且钱婉儿既不愿也不会争宠,渐渐便失宠了。
只是她得宠时虽不张扬,但失宠后仍是成了众矢之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加之她性子又软,竟是连身边的大丫头也跑了,一时成了建王府的笑柄。
如今的建王府里除却宋侧妃,便是唯一给王爷诞下血脉的宋姨娘,和独得贵妃娘娘青睐的祝姨娘最是斗的厉害。
曾仗着身孕盛宠一时的白姨娘也成了昨日黄花,不过这白姨娘手段频频,竟也能偶尔勾了王爷的魂去,不至于在王府里过得太惨。
只是就连下人们提起白姨娘面上都难掩不屑,毕竟一个官家出身的小姐,虽说不是正经嫡出,但竟落得与青楼女子一般钻研房中术留住王爷,实在让人不齿。
不过王府里虽然从来不缺热闹可看,但今日却是老实的很,下人们也一个个埋头做事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一个丫头小心翼翼的奉了茶后从花厅出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走远了才敢与几个姐妹说话,心有余悸道:“贵妃娘娘当真是倾城之色,从前我还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但也不知为何,那双眼睛一看过来我就脚下发软,险些就要打翻了茶盏。”
几个丫头笑着奚落了她几句,有人又道:“也不怪姐姐胆小,我看王爷和侧妃对贵妃娘娘也是怕得很,从来不敢忤逆,我看咱们这建王府的家还是贵妃娘娘说了算。”
几人闻言忙斥责道:“芝兰你快车说了,不要命了!”
“就是就是,你这小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祸从口中。”
“你这丫头可真敢说,若是让何管家听见了你就等死吧。”
被几人唤作芝兰的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一副天真烂漫模样,她见状吐了吐舌头忙讨扰道:“好姐姐们,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的,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奉茶的丫头年纪最大,拍拍芝兰的发旋道:“你这小丫头,该让芝容好好教教你。你可多向你姐姐学学,免得日后真闯了祸可没人能救的了你。”
见她说的郑重,芝兰后怕的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言。倒是另一个丫头又起了话头,道:“不过芝兰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看祝姨娘自从得了贵妃娘娘青睐,连王爷也不得不对她宠着惯着。
如今祝姨娘可扬眉吐气了,一应用度份例都与侧妃一般,听说这也是贵妃娘娘特地交代的,王爷也不能说什么。”
几人又将话头转到了风头正劲的祝姨娘身上,另一个丫头也插嘴道:“也不知这祝姨娘到底怎么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睐,我看贵妃娘娘对她可比对王爷这个亲儿子还要亲热呢?”
“就是就是,你们可不知道贵妃娘娘这段日子赏赐了多少好东西。我前日无意间亲眼所见,那可真是不得了……”
听着几人叽叽喳喳说着真真假假的消息,落在人后面上始终挂着笑意的芝兰若有所思,那双清澈的眼中满是与她年纪不符的深沉。
此刻的花厅中,岚贵妃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目光始终没有放在从跪在地上的宋氏身上。季司宏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违抗母妃,干脆一咬牙也在宋氏身旁跪了下来。
“母妃,宋侧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今日一来便让她跪下认错。她身子弱你也是知道的,入了秋地上凉,她在这么跪下去肯定要着了风寒。”
岚贵妃冷冷的暼着他,终于开口道:“她做错了什么?她做的错事还少吗!作为侧妃,她一来不能替皇家开枝散叶,二来管不住府里连个姨娘的孩子都保不住,三来更不能替你分忧解难。
你倒是说说,她除了占着个侧妃之位还能做什么!”
宋氏本就脸皮薄,此刻被当面兜头一通数落,立刻便委屈羞愧的落了泪。
季司宏心疼不已,只是还不待他开口替宋氏辩驳两句,就听岚贵妃又道:“今日我来便是告诉你,正妃人选我已经替你挑好了。你若不愿,我便去回皇上,说宋氏善妒无德、病弱无子,让皇上做主将她休了去!”
“母妃!”
眼看着宋氏的身子抖得如风中残烛,季司宏愤怒的低吼,岚贵妃却是一拍桌子响声振天,同样低吼道:“将事情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你还有什么资格同我置气!我若再不为你打算,难道眼睁睁看着皇后与太子得意,等着将来为人鱼肉吗!”
宋氏本就身子羸弱不堪,此刻又羞又愧,又急又怕,竟是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当即昏了过去。下人们忙要过来扶人,岚贵妃却是冷冷看了过来,道:“不中用的东西,我看谁敢扶她!”
季司宏心知母妃这是铁了心要用结亲挽回如今的局面,闭了闭眼睛,最终仍是只得妥协。
他冷冷的问道:“母妃想让我娶谁?”
岚贵妃这才满意的舒出一口气来,神色倨傲的答道:“顾侯爷与宁安公主之女,明珠郡主——顾月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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