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林虽然嘴上说着回去同齐氏商量,但夫妻二十载,他怎会不知齐氏的性子。尤其事关她的一双儿女,定是不会同意,说不定还得闹个天翻地覆。
白宗林既应承下来,心中自是已经有了思量。说到底娶妻纳妾是时阳之事,只要时阳点头同意,齐氏为了这桩婚事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只是白宗林虽打的好算盘,却不料同宋世阳说后却直接被拒绝了。
宋世阳虽感念舅舅这么多年的照拂之恩,却对白悦妤这个表妹避之不及。毕竟她先是与人私相授受还怀了身孕,后又下药想要算计自己,但凡是个头脑清醒之人都不会将这等女子娶回去搅的家宅不宁。
“时阳对嫣然表妹情之所钟,一心求娶之。但对悦妤表妹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且这姐妹同嫁一夫……更不愿因此让嫣然表妹心中介怀,还请舅舅见谅。”
白宗林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宋世阳的顾虑,便叹道:“时阳,舅舅知道你心中的顾虑,妤儿先前是做了许多糊涂事,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她毕竟还不及双十年岁,舅舅也要为她打算。
如今她已迷途知返,有倾心于你,你便只当可怜她,收进府里让她做个妾室安度余生。嫣儿那里我去说,姐妹两能相互扶持也是好的,嫣儿素来懂事心善,想来会同意的。”
白宗林如此情真意切,又这般委曲求全,毕竟从前受过舅舅大恩,宋世阳不禁左右为难,最终只得道:“还是先问过嫣儿吧,此事以她为重,我全听嫣儿的。”
得了这话白宗林便放下了一半的心,毕竟在他印象中嫡出的小女儿素来乖顺懂事。就连此次这婚姻大事也是全由父母拿主意,想来自己好生劝服定会同意,如此一来齐氏也就没话说了。
只是白宗林这心放的早了,如今的白嫣然可不会任人摆布。
从宋府回去后白宗林便去了秋繁院,他素来宠爱赵姨娘生的白悦妤,也看重白博仁这个唯一的嫡子,但对白悦妤这个正经嫡女却甚少过问。是而他突然来访,倒将素心吓了一跳,还当出了什么事。
白嫣然正在屋里头帮着核算府中账目,虽说如今管家之权交给了祖母周氏,但周氏毕竟年纪大了,这些个琐碎事宜便由白嫣然帮着打理。
初见白宗林来访,白嫣然也是始料未及,但听罢他所言心却渐渐凉了下来,一时竟有些怔忡。白宗林将来意说了,却半晌不见白嫣然反应,不禁皱眉道:“嫣儿,此事你怎么想?”
白嫣然抬头瞧着父亲,脑海中又浮现前世种种。前世齐家出事连累哥哥,母亲接连遭受打击一病不起,爹爹却听从赵姨娘的话迁怒母亲,对她不闻不问。
爹爹对赵姨娘的情分是白嫣然没有料到的,对自己和母亲的薄情更让她心寒。
“爹爹一心为姐姐打算,可否想过女儿的感受?姐姐从前做过什么事你不是不知道,你当真觉得她会从此收敛心性,严于律己吗?怕是她心中想着做个如她小娘一般的宠妾,得了夫君宠爱便能为所欲为,就如赵姨娘如今这般。”
“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
白宗林不想一向乖顺的女儿竟会如此出言顶撞,且她一个小辈竟当年议论起他的房中事来,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你个孽障,反了你了,竟然教训你父亲来了。我看你是被你娘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刚理伦常了。我告诉你,此事你无论是否情愿都得同意,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白嫣然闭目,拭去颊边的两滴清泪,心中却无比平静。她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一言不发去了祠堂罚跪。
出了这等事,素心自然要跑去给齐氏通风报信。不一会儿齐氏便到了祠堂,见女儿果然被罚跪立刻心疼的红了眼眶,上前扶起她,神色坚毅道:“快起来吧,我的好女儿,你没做错任何事,不必在这里罚跪。”
她冷笑道:“既然你爹爹心里只有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那咱们也不必在这里讨嫌,跟娘走吧。”
白嫣然顺从的跟着齐氏出了白家坐上马车,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了齐家门前。门房自然认得自家小姐,高高兴兴将一行人迎了进去。齐思敏得知白嫣然来了喜不自胜,忙将人拉去了自己房里。
齐氏如何跟齐家人说的白嫣然不得而知,不过晚饭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时大家谁也没提白家的事,仿佛只是齐氏寻常带着女儿回娘家,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团圆饭。
齐家祖父母是青梅竹马,年轻时祖父又一直征战沙场,后来腿受了伤才从战场上退下来。夫妻两人恩爱和睦,祖母又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府中并无妾氏通房,是官家少有的清净人家。
齐家老宅中平日里只住着祖父母和小舅舅一家,今日因为齐氏回来其他三个舅舅也携家眷一道回来吃饭,白嫣然也见到了平日难见的七个表哥。
因齐家这一辈只得了齐思敏这一个孙女,所以表哥们对白嫣然这个表妹也很疼爱。尤其齐思敏素来性子活泼,用母亲张氏的话来说就是没个女儿家的样子,所以几个表哥见了白嫣然这般文静秀丽的表妹当真是稀罕。
前世没有这遭事,白嫣然也没同齐氏一起回来小住,与这几个表哥也未有深交的机会,今世这么一遭倒是让白嫣然与几个表哥熟稔了起来。
几个小辈得了父母吩咐,得知表妹是在家里受了委屈才和姑姑回娘家,更是心疼她。一个个将收藏的宝贝都拿了出来献宝,使出浑身解数只为逗表妹一笑。
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春日难得好时光,几人相约去郊外放纸鸢。
这些人中就数齐思敏最开心了,她本是个脱跳的性子,偏偏如今已经到了说人的年纪,母亲张氏便约束她不许往外跑。这可憋坏了齐思敏,今日难得打着白嫣然的名头才能出来松快松快。
一行九人外加身旁伺候的丫鬟小厮,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城外荒野处,齐思敏便迫不及待的将几人的纸鸢都拿出来比较。因齐家有个扎纸鸢好手艺风的妈妈,所以几人的纸鸢都是自己描了花样拿去让她扎的。
如今摆出来一看,几个表哥的纸鸢不过都是些寻常模样。唯有白嫣然和齐思敏两人的是一对花蝶模样,描的惟妙惟肖,甚是精致惹眼,果然一拿出来就赛过了其他人。
看着齐思敏那傲娇模样,二表哥齐书恒有心逗她,笑道:“不用说,以你那丹青水平必是画不出这等花样的,想来是借了表妹的光,竟也不知羞还这般洋洋得意。”
齐思敏冲他吐吐舌头,挽着白嫣然的胳膊道:“还是表妹最好,我才不要和你们这些臭男人说话。走,嫣然,我们去那边放纸鸢。”
说着就拉着白嫣然去了远处,两人乘风起将纸鸢放飞了起来。不一会儿齐家几个表哥的纸鸢也都上了天,齐书恒有意将纸鸢飞得高,特地在齐思敏面前显摆。
齐思敏果然禁不起激将,立刻将纸鸢也放长了线,眼看着就要超过齐书恒的纸鸢了。忽然一阵疾风掠过,纸鸢断了线直直坠了下去栽进了远处的树林中。
齐思敏素来是个急性子,“啊”的一声便自己追了过去,白嫣然忙也跟了过去。身后的丫头们竟一时没跟上,等白嫣然发现前无齐思敏的身影,后不见跟过来的丫头们,且一时也辨不清林中方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迷路了。
白嫣然当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这个来找人的反而要给人添麻烦了。不过她倒也没有多担心,毕竟来时便瞧过这林子不大,也不是常有野兽出没的山林,想必顺着一处走定能走出去。
抬头望着日头仔细辨了半晌,白嫣然总算寻出个大致的方位,便小心往前走着。
只是这林子显然鲜有人至,连个像样的小径都没有,白嫣然走的甚是艰难,没一会儿精致的绣鞋和裙摆就招满了泥土,发髻也散了,别提多狼狈了。
好在她走了许久终于听到了人声,想来是齐家表哥带着下人门来寻人的,便忙往声源处走去。不想渐渐近了才发现竟不是齐家的人,而是个华服男子和两名黑衣人。
这林间竟有一处小小竹楼,那华服男子背对着她而立,对身旁的两个黑衣人吩咐着什么。这场面一见就不是要做什么好事,白嫣然不禁心跳加速,暗想自己大约是撞见什么不该看的事了。
眼看那三人还没发现自己,白嫣然忙蹑手蹑脚往回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那华服男子似乎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吓得白嫣然心跳都快停了,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兜头乱跑。
白嫣然心乱如麻,自然没太注意脚底下。跑了许久才觉得安全了,却不想脚下突然一空,随即便跌进了一个深坑里,还不慎扭了脚。
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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