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没了牵绊,又或者只是想让世人都记住林宝茹。接下来的岁月里,刘书来只一股心思的把刘府发扬壮大起来。
而刘府产业所到之处,先挂依旧有着林宝茹名号的林氏作坊的牌匾。
哪怕在采茹几个成家后,王氏几度提出,将林家作坊改为刘家作坊。一来是全了两家的情谊,二来也算是物归原主。
可刘书来却死活不同意,就好像林字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总觉得,只要还分开着,就能更好的证明林宝茹是存在过的。
只可惜,世人的记忆总归是有时限的。
就连曾经感念林宝茹善举的人,在岁月的洗礼下,也渐渐忘了她。
尤其是随着刘府兴盛起来,外面最初因着养老院跟慈善堂而生出的对林宝茹的赞赏跟敬意,也渐渐消失了。
甚至,现在有人再提起来,都已经想不起当初刘府发迹,正是靠着林宝茹。
没人再说刘书来年少时候的荒唐事,甚至偶尔提起来,也多半是感慨一句年少轻狂。
如此一来,天下人就只知道富甲一方的刘府老爷刘书来,对早逝的结发妻子几位爱重。而不知,当初人厌狗烦的刘书来,如何被林宝茹慢慢打磨成美玉的。
旁人尚且不觉得如何,可刘书来对此事却是十分愤怒的。
这世上,怎么能没有黑心莲的痕迹?
她在这世上时间本就短,从同自己议亲到成亲生子,不过两年时间。可这两年,在他的世界里却是最值得怀念跟留恋的。
所以,他不允许旁人忘了她。更不喜欢,那些人奉承刘府的时候,对她绝口不提。
他要的,是大周朝人人都知道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事迹,知道刘府走到今日,全是她的功劳。
甚至,就连他所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为着她。
于是,也不知哪一日开始,在大周各地市井坊间,官家后宅之中,忽然兴起了许多关于如今巨商刘家夫人的话本子。那话本子有名有姓,有年有号,所说的皆是林宝茹撑起刘府的重重。
而话本子里,关于刘书来的描写,多也是世人所不知的那些事情。那字字句句,将最初那个游手好闲一事无成的少年,描画的很是到位。
这样的少年,在人人厌弃的时候,遇到了林宝茹。一个有能力有主见,小小年纪却足以让人仰慕的人......
随着话本的流传越来越广,大周朝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明白,为何林宝茹能做到让富可敌国的刘家老爷念念不忘。
林宝茹逝去第十二个年头,她拼了命剩下的儿子也已长大,如今跟在刘书来身边倒颇有些大家公子的风范。
相较于刘书来当年不学无术,惯是去风雪场所寻乐子的纨绔模样,如今刘子谦算是格外恪守公子礼节。
就算到了十三岁,该有暖房丫鬟的年纪,他的院儿里依旧没有任何花红柳绿。就算是服侍照看他的下人,也俱是清一色的小厮仆从。
刘子谦自小就听多了他爹跟他娘的故事,可相较于外面流传的自家爹爹对娘亲情深意重,他更喜欢听爹爹讲的故事。
爹爹故事里,娘亲是个奇女子,他们的情爱故事不居于俗套,也不曾有过花前月下。甚至,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娘亲,所有人都是瞧不上爹爹的。
那时候,刘府还不像如今这般,是个庞然大物。当时的刘府,只是柳林镇一个渐走下坡路的商户,哪怕有些家业,可离了那镇子,也是不起眼的。
后来娘亲嫁给了爹爹,越过爹爹管起了府上的生意,生生将这生意做到了无人匹敌的地步。
在爹爹的故事里,娘亲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从不信奉三从四德,也不讲究做什么相敬如宾。
她在爹爹跟前,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就算想要什么,也都是直白的说出来,绝不会为着什么贤惠的名声,替爹爹寻美纳妾。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大抵就是娘亲在刘府门前,帮爹爹处置上赶着要做妾的桃花一事。
刘子谦还未经历过情爱,并不懂其中的玄妙,可每当听到爹爹将娘亲威武飒爽的事迹时,他都心生自豪。
相较于他见过的,旁人家为着贤名而忍气吞声,甚至为自家夫君遮掩桃色的人,他的娘亲果然是不同的。
不过让他不解的,却是爹爹极少说娘亲处置那女子后的事情。他也不是没追问过,可每回爹爹都一脸悲痛,甚至隐隐有些哭意。
次数多了,哪怕他在想知道心虚冒头的爹爹如何处置的那女子,也不敢再多问了。
随着年纪见长,刘子谦也开始接手府上的产业。而他身边,自然就开始笼络起一群溜须拍马的人。
且不说那些人有何所求,就只说为着巴上刘府这门关系,他们都恨不能挤破头的把自个家里的女儿侄女塞到他身边。
就好像,当初在娘亲去世后,那些人欢喜多年,就盼着在刘府少夫人这个位子空缺的时候,自家的姑娘能得了机缘,甚至得了爹爹的垂青。
只可惜,被刘书来教导着,且自小被灌输着林宝茹最后遗愿的刘子谦,却半点不肯沾女色。
加上刘书来多年都为着自个当初好酒而招惹下胡媚儿,所以愧疚懊悔半辈子,所以他便是吃酒都极有限度。总之,年过十三后,纵然外面有天大的诱‘惑,他也不曾与哪家女子纠’缠不清过。
而这件事,就成了刘书来去墓地看自家黑心莲时,最为得意也最为炫耀的事情。
“我现在模样不俊俏了,你莫要嫌弃。不过我教导儿子却是极好的,他这名声干干净净的,一点没有能让人指摘的地方。”刘书来依靠在墓碑上,伸手摸了摸冰冷冷的墓碑,笑道,“他好几次问当年你在门前怒骂胡媚儿的事情,可我却不敢与他说,那胡媚儿就是最后害了你的人。”
“我是不是特别懦弱?明知道,是自己种下的祸根,可到现在都不敢承认!”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惩罚,这些年,无论外面如何说他情深意重,如何赞扬他对林宝茹忠贞不渝。可他都放不过自己,每每听到那些话后,都会念叨一遍自个的罪行。
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提醒着他,自己对林宝茹的亏欠。
其实刘书来也是害怕,害怕有一日自己经不住诱‘惑,会忘了黑心莲。又或者,没忍住寻了旁人在身边,惹了林宝茹生气。
“我知道你最见不得负心人,所以这些年,我身边都是干干净净的。”刘书来说着,就想起当初她说过的话,若有一日他有了心爱的女人,她绝不纠’缠。
可哪成想,她这不纠‘缠却直接带走了自个的心。
又过几个年头,刘子谦也成亲了。或许是听惯了自家娘亲跟爹爹彼此一人一生的事情,所以他对自己亲事也极为忠贞。
就算后来他成了皇商,且与身为公主府有了许多往来,也未曾轻慢过家中的发妻。
刘子谦此人可以说是完美的继承了刘书来的好皮相,且因着自幼被大儒教导,所以哪怕是商人出身,依旧是风清月朗眉眼俊美。
也正是因此,惹的许多官宦世家的女子青睐。
除了女子暗许芳心之外,一些有底蕴的家族,也欲要与他结亲。
毕竟,巨富的刘府,哪怕再是商家,也与寻常商家是不同的。再加上有刘书言这位年纪轻轻却已摸到内阁门槛的人在,哪怕是皇子都不敢轻视刘家。
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与皇族结亲,也是使得的。
所以,哪怕知道他早已娶妻,依旧有欲要凭着家世跟姿色贴近他的人。
更有女子,几番梨花带雨的哭诉,只要能伺候在他身边,便是为奴为婢也是使得的。
且不说刘子谦所娶的那位性子柔’软的千金是如何想的,单是刘子谦自己看着那眼泪朦胧的女子,下意识的就想起了爹爹讲过的关于娘亲府门前替他怒斩桃花的事情。
于是,他压根就没给对方一个眼风,直接冷着神情将娘亲所说过的那番为奴为妾的话说了一遍。
说完还不算,他还甚是认真的让下人准备了笔墨跟卖‘身契。这让素来秉持着有美貌就可无往不利的一众美人,可真真是看傻了眼。
有怕的,就有胆大想要搏一搏的。
只是那些想要搏一搏而咬牙签下卖’身契的人,转手就被送到了人牙子跟前。
打那之后,刘子谦身边也安生了许多。
这件事之后,世人都开始羡慕进入刘府为妻的人了。
除了刘书来跟刘子谦这里,刘书言那边也未曾生过风‘流韵事。
就算皇上有意指给他几个宫女伺候,他都诚惶诚恐的拒了,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惧内的,让帝王跟皇后都忍不住调笑了许久。
如今大抵遍着大周朝,没人不知道刘府出情种了。
可是谁都不知道,血崩之后灵魂离体,本该在这世上烟消云散的林宝茹,却一连五年间,一直被束缚在刘书来身边......
她看着他怀念自己,看着他为自己报复叶家,看着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她穿过的衣衫泪流满脸。
林宝茹以为魂体是不会痛的,可不知怎地,每每看到他一副阴沉模样时,她都觉得心痛至极。
她每日围着他焦急万分,想要告诉他自己没走,想要安慰他,可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她想,他大概是不知道的,这几年自己陪着他一起吃一起睡。陪着他走过了一山一水,陪着他看遍异志杂谈......
直到魂体渐渐消散的时候,她还坐在他身旁,愁着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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